老爷子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许久。
朱晋也没说话。
他沉重的喘息着，心情也极其复杂。
他在想，刚刚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激烈了？
当孙子的，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和老爷子说话吧？
朱晋有些自责。
但却并不后悔。
因为他必须要那么做。
只有那么做，才能在将来靖难之时，保全自身，保全老爷子。
如果有机会，还能鲸吞天下。
也不枉穿越一遭。
一念至此，朱晋深吸口气，来到老爷子身边，也不开口，就这么陪着老爷子站着。
这对爷孙俩不知站了多久。
老爷子，终于睁开了他那双如同深山猛虎般的眼眸。
此时此刻，老爷子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与欢快，充斥着满满的凝重与严肃。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万里江山。
万千子民。
天下的未来。
都系于他的言语之中。
因此。
老爷子不得不凝重，不得不严肃。
“娃子。”
“咱要跟你说件事情。”
老爷子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朱晋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老爷子打断了。
只见老爷子摆了摆手，拉着朱晋坐到椅子上，道：
“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说。”
“听咱说。”
老爷子的态度不容置喙。
朱晋心中一凛。
他从未见过老爷子这般严肃，于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见到朱晋不再言语，老爷子吐了口浊气，喝了口茶平复下翻涌的心绪。
老爷子的心情很复杂。
真的很复杂。
在得知朱晋想圈养私军，甚至想谋反之时，老爷子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
要知道，朱晋是他的大孙子。
亲的。
嫡长孙！
注定了继承大明帝国的人！
可这孩子，却想造反……
老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这是他的失责。
是他没跟朱晋说实话。
如果这孩子知道了一切。
如果这孩子知道了他老洪头其实就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不可能有任何人伤害道他。
那这孩子，还会想着圈养私军，去保护他这老头子吗？
肯定不会。
开玩笑。
皇帝需要一个毛头小子保护？
那要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要御林军是干什么吃的？
要那数十万大明将士是干什么吃的？
如此，他不需要朱晋来保护，朱晋自然不会继续造反，老朱家的笑话也就不用继续闹下去了。
是的。
大明皇嫡长孙想造反，此事在朱元璋看来，就是老朱家的笑话。
而且是天大的笑话！
他朱元璋的嫡长孙，大明帝国最正统的继承人，却想造反，此事若被记录在史书中，还不知要有多少后世子民笑话他老朱家呢。
可闹出这等笑话能怨得了谁？
只能怨他朱元璋自己。
谁让他朱元璋不早点告诉这孩子自己的真实身份？！
谁让他朱元璋不早点告诉这孩子其皇嫡长孙的身份？！
老爷子不想让这笑话继续闹下去了。
所以。
就在今日。
就在今天。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他要立刻摊牌！
他要让朱晋认祖归宗！
他要让朱晋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帝国的储君！
如此。
这娃子就再也不用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选择造反了，只会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
这所谓的燧发枪，也可以给大明将士配备了。
大明将士，可以征战到所有日月所及，江河所至之地！
一念至此。
老爷子一双老迈但却有力的大手，直接落在了朱晋的肩膀上！
“娃子，如果咱告诉你，你不需要圈养私军，咱也能安然无恙，你信不信？”
老爷子一字一顿的问道。
朱晋自然是不信的。
他看过太多史书，太知道靖难遗孤是什么下场了。
于是，朱晋摇了摇头。
“老爷子，我知道你官职不小，甚至很大。”
“刚刚的锦衣卫，我看到了。”
“能被锦衣卫保护的人物，肯定不是小人物，甚至您老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但不论您老是谁，都无法在将来天下大乱之时，确保安然无恙。”
朱晋笃定的道。
老爷子笑了。
无论咱是谁，都无法在天下大乱之时确保安然无恙？
说得这么笃定？！
这么绝对？！
那如果……
咱是皇帝呢？！
咱是皇帝，也无法确保安然无恙嘛？！
呵呵……
老爷子呵呵呵的笑了。
对于老爷子突然的大笑，朱晋有些发懵。
这老爷子，笑啥呢？
有啥开心事儿嘛？
朱晋一脸懵逼。
而就在朱晋发懵之时。
老爷子，终于不再卖关子了。
只见老爷子收起笑容，眼中骤然爆发出摄人的光芒。
旋即，一字一顿道：
“娃子，凡事不要那么绝对。”
“无论是谁，都无法确保安然无恙？”
“那如果……”
“咱，就是皇上呢？！”
“如果。”
“咱，就是朱元璋呢？！”
“那咱，也无法确保安然无恙吗？！”
老爷子的话音如同魔音一般回荡在房间中。
朱晋整个人都傻了。
老爷子……在说啥？！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真不怕隔墙有耳？！
要知道，锦衣卫还在外面呢！
锦衣卫若是听到，上报给洪武皇帝，以朱扒皮那狠辣性子，这老爷子还有好？！
一念至此，朱晋也顾不得老幼尊卑了，猛地捂住了老爷子的嘴巴。
“老爷子，可不敢乱说！”
“锦衣卫就在外面！”
“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呀！”
朱晋紧张的道。
老爷子被朱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的有些凌乱。
他想说些啥，但嘴巴被这臭小子捂的严严实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狠狠的瞪着朱晋，示意朱晋松手，朱晋捂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松开老爷子的朱晋还心有余悸，一个劲的示意老爷子不要乱说话。
老爷子却毫不在乎。
“蒋瓛，滚进来。”
只听老爷子大喝一声。
很快，一道如同鬼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间中。
朱晋看了看突然出现的蒋瓛，又看了看老爷子。
他觉得蒋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老爷子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他没给朱晋反应的时间。
直接就摊牌了。
“娃子，你不是怕锦衣卫听到咱说的话吗？”
“他就是锦衣卫。”
“而且是锦衣卫总指挥使。”
“咱当着他的面，再跟你说一遍。”
“如果，咱就是朱元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