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山村的坝子上,阳光炙烤着大地,却丝毫没有影响村民们的热情。四十余桌酒席摆满了宽敞的场地,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和酒香,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和交谈声。
"哎呀,富贵叔!吃好喝好啊!"一个中年男子拎着酒瓶,笑呵呵地走到一位老人身边。
老人抬头,眯着眼睛笑道:"哟,是国龙啊。今天可是难得的好日子,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那是那是,今天可不得了,十户人家一起乔迁新居,咱们芝麻山村还从没这么热闹过呢!"王国龙说着,给老人倒上一杯酒。
不远处,一群妇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胡三嫂,我家小钱呐?哦,坐那边去了嗦,要得,那吃好哈!"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朝着人群中喊道。
胡三嫂应了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看看,这小钱家的,就是操心。自家男人坐哪儿都得问清楚。"
"可不是嘛,"另一个妇人接话道,"不过今天这么多人,也难怪她担心。你看那边,王福贵家的儿子,不仅没出去,还把媳妇给带回来了,这下子王福贵可开心了。"
几个妇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王福贵正满面红光地跟儿子媳妇说着什么,不时举杯畅饮。
"王福贵,你屋儿子不仅没出去,还把媳妇给你带回来了,这下子开心了噻!好好喝几杯!"有人走过去,拍着王福贵的肩膀说道。
王福贵咧嘴笑道:"可不是嘛!我这儿子有出息,找了个好媳妇,还愿意回来陪我们老两口,我这心里啊,美得很!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个!"
酒席上,十户乔迁新居的主人家忙得不可开交。男主人们拎着酒瓶子穿梭在桌席之间,给客人们斟酒;女主人们则三三两两地组成小队,帮着解决各种琐碎问题。
小食堂的灶台被流水席的老板租用了,炒菜的铲勺声、蒸笼的呼呼声不绝于耳。角落里的台子上,凉菜冷盘整齐地摆放在托盘里,等待着被端上桌。
"让一哈!热菜来咯!"一个年轻小伙子端着托盘,灵活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到桌上。
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拆开桌上主人家附赠的香烟,一根根地分着抽。女人们则拉着手聊着家长里短,不时大声呼喝着四处乱跑的小孩。
"小虎子,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一个年轻妇人冲着一个追逐打闹的孩子喊道。
小虎子的妈妈赶忙拉住孩子,不好意思地对周围人说:"不好意思啊,这娃儿太皮实了,我这就带他去安生点的地方。"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笑着说:"小虎子,我们乡坝头比那个大城市条件是差点,但是住起还是可以噻!感谢了哈,多整点!"
原来这人是小虎子的舅舅,前些年去了城里打工,这次特意回来参加侄子的乔迁宴。
小虎子的妈妈连忙说:"哎呀,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在这儿住得好着呢,哪里比得上你们城里人啊。"
"哪里哪里,"舅舅摆摆手,"城里是城里,家乡是家乡。你看这新房子多敞亮,空气多好,哪像城里,整天闷在水泥森林里。"
两人正说着,一阵喧哗声传来。原来是一桌的人玩起了划拳行令,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我划,我划!"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喊道。
"得了吧,老李,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划什么划。"旁边的人笑着拉他坐下。
老李不服气,嚷嚷道:"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来来来,谁跟我划?"
眼看场面有些失控,一个精明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拍拍手说:"各位,各位,咱们今天是喜庆日子,可不能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这样,我提议咱们来猜谜语,猜对的人可以得到一份小礼物,怎么样?"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人们纷纷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等着谜语。
就在这时,付平和刘逸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付平满脸通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刘逸霏扶着他,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和调侃。
"这么晒,也不容易啊。"付平揉了揉发烫的脸,笑着对刘逸霏说。
刘逸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怎么看你挺享受呢?要不要再去喝点?"
付平摆摆手,装作严肃地说:"那不行,付干部可不能倒下,要主持大局!"
刘逸霏忍不住笑出声来,朝着下方努了努嘴,"你瞧瞧这七荤八素的样子,哪有什么大局啊?"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远处猛击了一块大石头,整个坝子微微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付平皱起眉头,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群山静默,村庄四周依旧是那样宁静。
可这震动并未停止,反而愈加明显,桌上的盘子轻轻晃动,酒杯里的液体泛起波纹。
“地震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村民们一下子慌了,站起来四处张望。
“快!都别慌!往空旷的地方走!”付平大声指挥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他一把抓住刘逸霏的胳膊,往坝子的另一边拉,“这边宽敞,别乱跑!”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往坝子中央挤,女人们抱着孩子,男人们扶着老人,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得快,回头一看,见寨子里的老人们还在慢慢挪动,赶紧跑回来帮忙。
地震的震感越来越强,地面像是被巨大的手握住,狠狠地摇晃。坝子边上的几棵大树也跟着左右摇晃,树叶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晃动的树叶,像是碎金般洒在地上。
“奶奶,快走!”一个青年急急忙忙扶起自家老奶奶,老奶奶步子不稳,满脸都是惊慌。
“别怕,没事的,往前走!”付平一边安抚着村民,一边回头看了看新建的房子。那些房子是最近才盖好的,砖瓦都还新鲜,但在这样的震动中,谁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山体崩塌的声音。紧接着,几声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坝子的喧嚣。
“啊——那边山坡塌了!”
付平脸色瞬间变了,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大片土石松动,
付平定睛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土石滚滚,仿佛一条灰黄的巨龙从山顶蜿蜒而下,带着碎裂的石块和泥土,直扑向山脚的几户人家。那些房子在山体滑坡的冲击下,似乎瞬间就被吞没了。
“老天爷!”他心里猛地一紧,汗从额头上渗出来。那些房子里,可是住着村里的人啊。
“快!快去看看那边情况!”付平大声喊着,声音沙哑中带着急促。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刘逸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你留在这里,安抚大家,我得过去看看!”
刘逸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担忧,“你一个人去不行,让几个小伙子跟你一块儿去!”
付平点了点头,又急急朝坝子里围观的村民喊道:“大虎哥!二虎!你们几个壮实点的跟我一起,快!”
王大虎和王二虎闻声跑了过来,刚才还端着酒杯的他们,此时脸上已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紧张与恐慌。王二虎扶了扶头上的草帽,匆匆瞅了眼远处的山坡,心下也是一沉,“付哥,走吧,咱们赶紧过去,别耽搁了!”
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几乎站不稳脚。付平咬着牙稳住身子,心里暗自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再出事了。”
他们几人顺着村里的小路飞快跑向山脚,脚下的路面因为震动而变得坑坑洼洼,石子松动,跑起来一滑一滑的。路上还能看见一些散落的瓦片和土块,显然,震感已经对村里的建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越接近山脚,脚下的余震就越发明显,地面像水面一样微微波动着,远处的山坡滑坡处,尘土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快,小心点!”付平大声提醒着后面的几人,自己却已经冲在前头,脚步丝毫不敢停下。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越快到达,生还的希望就越大。
他们终于跑到了山脚下,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凉。几户房子已经被滑坡的土石掩埋了大半,只露出几片破碎的屋顶,土石还在缓慢地向下滑动,瓦片被挤压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崩塌。
“有人!有人在里面!”王大虎突然喊道,他指着那堆废墟里,隐约看见了一只手臂从土堆里伸出。
“快,救人!”付平一声令下,几个人不再犹豫,赶紧上前,用手刨着还在松动的土石。付平一边刨一边大声呼喊着,“里面的人!听得见吗?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了!”
手臂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回应。王大虎脸色发白,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急切,“妈的,别是来晚了吧?”
“别管那么多,快挖!”付平咬着牙,手指磨破了皮也不觉疼痛。土块坚硬,有些地方甚至得用石头砸开。大伙儿的手上一层层的泥土,汗水混着泥浆,顺着手臂往下流。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那个露出的手臂渐渐显露出一个人的轮廓,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子,脸上满是灰尘,眼睛紧闭,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有呼吸。
“还活着!快,拉他出来!”付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和王大虎一起,合力将那人从土堆中拖了出来。男子的腿
男子的腿被几块大石头压住,身子虽然被拉出来了,但腿却动弹不得。付平喘着粗气,皱眉看了看那压在他腿上的石头,沉声道:“这石头太重了,得几个人一起抬。”
“大虎哥,二虎,你们俩过来,一起使劲儿!”付平招呼着两人,其他人也赶紧围了过来,纷纷弯下腰,准备合力把石头挪开。
王大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手掌已经磨破了皮,他咬着牙,硬是把手伸到石头底下,“来,准备好了,听我喊,一二三,抬!”
几个人憋足了劲儿,石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地被抬离了男子的腿。付平看准时机,迅速将男子的腿从石头底下抽了出来,然而他的腿已经有些变形了,显然是骨折了。
“快,送他到坝子那边,找辆车,赶紧送到镇上的卫生院!”付平指挥着,几个人连忙找来一块木板,将男子小心翼翼地抬了上去。
付平看着他们抬走男子的背影,心里依旧七上八下,这不过是刚刚开始,村里还有那么多房子、那么多村民,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困在废墟里。
他站起身,抹了一把满是泥土的脸,正准备去查看其他几户房子的情况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我婆娘还在屋里,快来人啊——”
付平猛然回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人正跪在一片瓦砾前,满脸焦急,声音因恐慌而沙哑。那片瓦砾是他家房子的残骸,屋顶已经塌了大半,灰尘还在空中飘散,显然滑坡时房子直接被冲垮了。
“走,快过去!”他拉了一把王大虎,几个人迅速跑了过去。
中年男人看见付平他们跑过来,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付干部,求你们了,我婆娘还在里面,刚才还听到她喊我!”
付平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别急,我们会救你婆娘出来的。她在哪个位置?屋里有其他人吗?”
男人哽咽着摇了摇头,指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屋子,“就在那儿,刚才我还听见她在屋里喊我……她腿脚不方便,肯定跑不出来。”
付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瓦砾下压着一些木梁和碎砖,情况比刚才那户人家还要糟糕。他心里清楚,时间越久,被困的人就越危险,但眼前这堆废墟看起来极其难以清理,尤其是那些横在上面的木梁,稍有不慎就可能再度塌陷。
“大家小心点,先把上面的木头和瓦片慢慢挪开,千万别让它再塌了。”付平对着身边的几个人叮嘱道。
几个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瓦砾,付平先用手指试探着摸了摸那些木梁,发现它们已经被压得紧紧的,几乎纹丝不动。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根粗树枝说道:“去,把那根树枝拿过来,咱们用它撬开这些木梁。”
王大虎立刻跑过去,抱着那根树枝回来了。几个人合力将树枝塞到木梁下,用力一撬,木梁终于松动了一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慢点,别太急!”付平大声提醒,眼睛紧紧盯着那摇晃的木梁,生怕它突然崩塌。
木梁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沉重的瓦砾和木头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即缓缓滑落。付平和王大虎对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依旧不敢放松。他们知道,虽然撬开了木梁,但真正的救援才刚刚开始。
“好了,大家慢慢来,别急,别让瓦片再掉下来。”付平沉声叮嘱道,心里依然紧绷着。
几个人继续小心翼翼地清理瓦砾,付平伸手探进废墟的缝隙,试图找到女人的具体位置。指尖触碰到一些柔软的布料时,他的心猛跳了一下,赶紧大声喊道:“在这儿!我摸到她的衣服了!”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哆嗦着嘴唇,“她……她还活着吗?”
付平没有回答他,毕竟现在还无法确定具体情况。他手上动作加快了些,小心地继续往下挖。随着瓦砾和木片一点点被清理开来,埋在底下的女人终于露出了半个身子。她的脸上满是灰尘,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呼吸微弱。
“还活着!还活着!”王大虎看了看女人的胸口,发现她有轻微的起伏,赶紧对旁边的人喊道。
付平长出了一口气,顾不得满身的泥土和汗水,伸手慢慢把女人从废墟里拉出来。她的双腿被几块碎砖压住,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幸好没有被完全埋住。
“轻点,别伤到她。”付平低声说,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抬了出来,慢慢放在地上。中年男人急忙扑了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着,“婆娘,婆娘,你醒醒啊……”
女人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没事……”
付平见她还能说话,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安抚道:“她暂时没事,但必须尽快送到医院去。你现在赶紧找辆车,咱们马上送她下山。”
中年男人点头如捣蒜,眼泪模糊了双眼,却强忍着哭声,连声道谢:“谢谢,付干部,谢谢你们!”
付平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刚想继续去查看其他几户房子的情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村里的老支书王占奎,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小付,不好了!上面山口那边的路塌了,村外的路断了!”
“什么?”付平脸色一沉,急忙问道:“路塌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王占奎喘着粗气,抹了抹满是汗水的脑门,焦急地说道:“刚才我去村口那边看情况,山口的路被塌下来的石头堵住了,路完全断了,车根本开不出去!”
付平心里顿时一阵焦虑。这个村子地处山坳,本就只有一条通向外界的山路,如果路被堵住了,村里的伤员就无法及时送出去,耽误了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严重吗?能不能清理?”付平连忙追问。
王福贵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忧虑,“石头太多了,而且还有余震,随时可能再塌,咱们村里这点人手根本清不动。”
付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他沉默了几秒钟,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眼下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