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当最后一位村民那缓慢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时,付平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他积压已久的沉重负担,随着气息的吐出,瞬间消散于空气之中。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只见他整个身体无力地瘫倒在了椅子背上,就好像这把椅子成了他唯一能够依靠的港湾。随后,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开始轻轻地揉捏起自己的太阳穴来。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试图通过这样简单的动作来缓解那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涌上心头的疲惫感。每一次揉捏都伴随着轻微的叹息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深处的疲倦稍稍驱散一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缓缓地从房间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踱步而出。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刘春生这个家伙。只见他那张原本就略带几分狡黠的面庞之上,此刻正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促狭笑容,仿佛心中藏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再看他那双手,极为随意地插进了宽松的裤兜之中,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而他的身子,则微微歪斜着,似乎这样才能展现出他独特的不羁与洒脱。更有趣的是,就连那颗脑袋也跟着身子一同歪向一侧,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厚的兴趣,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付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刘春生方才慢条斯理地张开嘴巴,用他那特有的腔调调侃道:“嘿嘿哟,我说付大干部啊,您瞧瞧您如今这副模样,可当真是够忙碌的呀!不过嘛,结婚这件事儿可称得上是人生当中的头等大事儿,万万不能有所耽搁哟!要不然呐,小心新娘子怪罪下来,到时候可有您受的咯!”
听到这话,付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埋怨起来:“我说你呀,还有心思在这里笑话我!刚刚那么多人围着问东问西的时候,你咋就不知道站出来帮我解释解释呢?”面对付平略带责备的话语,刘春生却是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然后潇洒地摆了摆手说道:“哎呀,我瞧着你应对得挺不错嘛,哪还用得着我出手相助啊?而且说实在的,你和逸霏之间的那些事儿,咱们村里的人谁看不出来啊?”
付平缓缓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张,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办公室那扇紧闭着的门毫无征兆地猛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门把手撞击墙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仿佛一记惊雷划破了平静的天际。
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如同旋风一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由于来人速度极快且脚步匆忙,这脚步声在原本静谧无比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响亮,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人的心头之上。木质地板在这急促的步伐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似乎在诉说着某种无言的抗议。
付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着门口望去。阳光从门口泄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随着那个熟悉身影的接近而逐渐缩短。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是这几日一直在各处奔波、努力采集灾后重建相关画面的孙丽丽。
此刻的她看起来十分疲惫,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明显的风尘仆仆的痕迹。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匆忙赶来还是内心的激动。几缕发丝也因为长时间的忙碌而显得有些凌乱不堪,随意地垂落在额前,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其中透露出的不仅有深深的愤怒,更夹杂着些许疑惑与不解。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孙丽丽脚下生风,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付平的办公桌前。她的动作如此迅速,以至于付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将手掌重重地拍打在了桌面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整个桌子都随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整个办公室都为之一颤。
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像是受到惊吓般纷纷跳跃起来,有几张甚至滑落到了地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放在一旁笔筒里的那些笔更是瞬间变得东倒西歪,有几支甚至从笔筒中跌落,在桌面上滚动了几圈才停下来。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仿佛是对这个平静午后的一种无声抗议。
付平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不过,他毕竟经历过不少风浪,很快就回过神来,并迅速恢复了镇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
付平深深地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丽丽,尤其是她那双充满质问与怒火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烧穿。他注意到孙丽丽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因为急匆匆赶来而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还停留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张无辜的办公桌上。
片刻之后,付平轻轻地颔首示意,表示肯定。同时,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着,似乎正在心中暗暗思考应该怎样向孙丽丽解释自己即将离开这件事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办公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窗外,一只知了突然开始鸣叫,它单调而持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付平的目光从孙丽丽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桌上那份被拍得有些皱褶的红头文件上。那份文件此刻看起来是如此刺眼,仿佛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过文件的边缘,似乎想要从中寻找一些安慰或解释。
孙丽丽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她猛地再次挥起手掌,用力拍打在那张木质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与此同时,她那尖锐的嗓音也骤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我可是专门为了你才来到这个芝麻山村啊!这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你竟然现在就跟我说你要离开这里?”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起来,其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哽咽,很显然,她正在拼命地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刘春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愤怒不已的孙丽丽,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退去。当快要走到门边时,他轻轻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尽量不让关门发出太大的声响。然而,尽管他已经如此小心谨慎,但那扇门关闭时所发出的轻微“咔嚓”声,在此刻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下却显得异常响亮和刺耳。
另一边,付平始终沉默不语,面对孙丽丽的质问与怒火,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轻轻放在了孙丽丽眼前的桌面上。放完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把手收回来,而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做好了准备,以防情绪激动的孙丽丽会突然伸手过来把这份重要的文件给撕掉。不过,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孙丽丽在看到那份文件之后,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原本挺直站立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绵软无力,接着便如同一滩烂泥似的,毫无形象地一屁股重重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那我咋个办嘛?”孙丽丽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其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无助感以及深深的迷茫之情。只见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窗外,那片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湛蓝之色,澄澈而透明,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朵洁白如雪的云朵悠然自得地飘浮而过,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的闲适惬意,这与孙丽丽此时此刻沉重低落的心情恰好构成了极为鲜明的对照。
在遥远的地方,有几只小巧玲珑的麻雀停歇在电线杆之上,正叽叽喳喳地欢快叫嚷着,仿佛正在热烈地探讨着属于这个炎炎夏日所独有的神秘故事。付平默默地注视着孙丽丽那略显落寞孤寂的身影,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阵酸楚之意。他绞尽脑汁想要通过一个轻松诙谐的玩笑来缓和当前压抑沉闷的氛围,于是轻声说道:“丽丽姐呀,可千万别这么讲哦,万一被刘逸霏听到产生误会可就不好啦!”他说话时的嗓音格外轻柔温和,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这间办公室内原本凝重肃穆的空气一般。
孙丽丽听闻此言后,立刻愤愤不平地抬起脚做出一副假装要踢人的姿势,但实际上只是轻轻地晃了一下而已,同时口中还略带嗔怒地抱怨道:“都到什么时候啦,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开玩笑呢!”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此时已经微微泛红,眼眶之中似有晶莹剔透的泪水在打转儿,然而却又倔强地强忍着不让其滑落出来。灿烂耀眼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窗户,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她那张娇俏的脸庞之上,投射出一片片细碎迷离的光影,使得旁人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清楚她眼神当中究竟蕴含着怎样复杂纠结的情感波动。
付平微微低着头,嘴里小声嘟囔着:“我可真没有开玩笑啊……”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地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不过就是一个象征罢了,不一定非要特指是我呀。”说着,他的右手食指开始无意识地在木质桌面上轻轻敲打起来,那节奏就好似正在弹奏着一曲无人聆听的旋律一般。
这番听起来有点饶舌的话语,孙丽丽却出人意料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然而,此时的她似乎兴致缺缺,只是有气无力地随意挥了挥手,用略带倦意的口吻回应道:“行啦,让我先好好琢磨琢磨再说吧。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说话间,她的视线已经从付平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办公室那面洁白的墙壁。只见墙上正端端正正地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芝麻山村全景照片,照片中的村庄沐浴在温暖灿烂的阳光之下,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宁静和美好。
“嗯……大概应该会在这个星期六吧。”付平同样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办公桌上摆放着的那本日历之上,然后用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此刻,那个被红色水笔特意圈出来的日期,竟莫名给人一种正在嘲笑他心中那份难以割舍情感的感觉。而且仔细看去,这本日历的边角处也不知何时已微微向上翘起,仿佛它早已被主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似的。
“那……还回来吗?”孙丽丽焦急地追问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希冀之光。只见她那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那张略显陈旧的办公桌上轻轻画着圈儿,一圈又一圈,就好似在描绘着一个永远也无法闭合的圆环一般。
此时此刻,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都因孙丽丽抛出的这个问题而陡然间变得愈发凝重起来。时间仿佛凝固住了,就连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声,此刻听起来也是那样的清晰和突兀。
“会。”付平重重地点了下头,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话音刚落,他便缓缓将自己的目光从墙上挂着的那本日历上移开,然后毫不躲闪地直视起孙丽丽那满含期待的双眸来。
“回来干啥?”孙丽丽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其中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兴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双美目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付平,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与此同时,她原本还在桌面上不断画圈的手也戛然而止,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个能够决定她心情走向的答案。
付平微微垂下脑袋,沉默了片刻之后,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结婚。”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在这静谧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的办公室内悠悠回荡开来。那简单的两个字,就如同一块小小的石子被投入到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中一般,瞬间激起了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涟漪。
坐在对面的孙丽丽原本正端起一杯咖啡准备送到嘴边轻抿一口,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般僵住了。手中的杯子停留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见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付平,樱桃小嘴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像卡了根鱼刺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短暂的惊愕过后,孙丽丽突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她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付平的小腿上。付平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小腿处传来,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孙丽丽已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高跟鞋与木质地板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此刻听上去竟是如此刺耳,每一步都好似在用力地敲打着地面,又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满。“来一趟还拐一个走,臭男人!”走到门口时,孙丽丽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付平,咬牙切齿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出了办公室。那“砰”的一声关门巨响,震得房间里的窗户都微微颤动起来。而孙丽丽离去的脚步声,则顺着长长的走廊逐渐远去,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付平一边轻轻地揉搓着自己那被踢得生疼的小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孙丽丽渐行渐远、霸气十足的背影,嘴里还在小声地嘟囔着:“哎呀呀,不就是没有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嘛,至于下脚这么重吗?真是够狠的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丝的无奈,仿佛对这样的遭遇感到无可奈何,但同时又夹杂着些许苦涩的幽默,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下此刻略显尴尬和疼痛的氛围。
随着孙丽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原本有些喧闹的办公室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付平缓缓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他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烦闷都随着这口气一起吐出去似的。
付平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份醒目的红头文件上,思绪也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一下子就飞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初来乍到芝麻山村时的场景。那时的他满怀激情与憧憬,一心想要在这里干出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