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建筑公司的办公大楼里,一股不安的气息像雾气般弥漫开来。员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恐慌。原本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此刻仿佛变得狭**仄,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丁力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景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都安静点!"丁力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答案。
一个年轻的员工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丁总,丁老板有啥指示不?这专家组来了,咱们公司咋办啊?"
丁力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故作镇定地说:"急啥子嘛急!专家组又不是马上就要到,慢慢准备嘛!"
"可是丁总,"另一个中年员工插嘴道,"咱们公司那些工程,你也知道..."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丁力瞪了他一眼,厉声道:"知道啥子?啥子都不知道!都给老子闭嘴!"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却更加浓重了。丁力环视一周,看着员工们脸上或惊恐、或困惑、或愤怒的表情,心里也没了底。
"行了,都回去该干啥干啥去。有啥新情况,我会通知大家的。"丁力挥了挥手,示意会议结束。
员工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会议室,但谁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们聚集在走廊里,继续小声讨论着。
丁力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向丁老板汇报情况,寻求解决之道。
丁力快步走向丁一的办公室,一路上,他能感受到员工们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质疑。他知道,如果这次危机处理不好,整个公司都可能面临崩溃。
来到丁一的办公室门口,丁力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丁一低沉的声音。
丁力推门而入,看到丁一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撑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伯,"丁力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司里头都乱套了,大家都在问咱们该咋办。"
丁一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烦躁:"你觉得我能有啥好办法?这付书记,真他娘的阴险!"
丁力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伯,他很少见到丁一如此失态。"上面就没得个说法咩?"
丁一烦躁地挥了挥手:"他说了,让他想一下,明天再说。但是你觉得,这种事情能想出啥子好办法来?"
丁力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一直以来都把希望寄托在丁一身上,认为只要有丁老板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现在,连丁一都显得如此无助,这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那咱们现在该咋办?"丁力的声音有些颤抖。
丁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繁华的城市景象。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平时更加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你先回去安抚一下员工们,"丁一沉声说道,"就说我正在想办法,让他们别慌。"
丁力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丁一低沉的声音:"还有,让财务部的人准备一下,把近几年的账目都整理一遍。"
丁力心里一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整理账目,无非就是为了掩盖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丁一一个人。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付书记的这次行动,无疑是精准地打在了他们的软肋上。那些年来为了赚钱而偷工减料的工程,那些通过贿赂获得的项目,还有账目上那些难以解释的数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丁一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曾经以为,只要有钱有关系,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可现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调查,他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夜幕降临,办公室里的员工们陆续离开,但丁一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去几年的种种画面,那些曾经让他得意洋洋的"聪明"手段,现在看来却像是一个个致命的陷阱。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丁一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丁一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见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才见过面不久。"
"老子要出事了!"丁一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不要急,遇到大事慌则乱。"
丁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这次要是搞不定,咱们都得完蛋!"
"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平静,"明天晚上老地方见面,到时候再详细说。"
挂断电话后,丁一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喃喃自语道:"老子已经快只有出气没得进气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提醒着这里还是人间。丁一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过去几年的种种画面。那些曾经让他沾沾自喜的"聪明"手段,现在看来却像是一个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该死的付平,"丁一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你为啥子非要来搅这趟浑水?"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与他内心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丁一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窗框,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在和他内心的焦虑共鸣。
"得想个办法,"丁一自言自语,"不能就这么等死。"
他开始在脑海中盘算各种可能的对策。贿赂?但付书记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能轻易被收买的人。威胁?可他们手上又有什么能威胁到付书记的把柄呢?伪造证据?时间太紧,风险太大。
每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这让丁一感到更加绝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丁一猛地转身,看到他的一个心腹手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
"老板,"手下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听说,付书记要回芝麻山村开村民大会,跟村民们好好叙哈儿旧。"
丁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惊呼道:"啥子呐?"
手下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真的,我刚刚从可靠渠道得到的消息。付书记说要亲自回村里了解情况,听听村民们的心声。"
丁一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了。芝麻山村,那可是他们公司最早的几个项目所在地,也是问题最多的地方。如果付书记真的去那里和村民们聊天,那还不知道会挖出多少埋藏已久的秘密。
"他...他啥时候去?"丁一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说是后天,"手下回答,"老板,咱们该咋办啊?"
丁一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但是该怎么做?阻止付书记去村里?那样只会引起更大的怀疑。收买村民?时间太紧,而且风险太大。
"你先出去,"丁一对手下说,"让我想想。"
手下离开后,丁一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仿佛是他内心焦虑的具象化。他的手不自觉地揉搓着下巴,眉头紧锁,脑子里千头万绪。
"芝麻山村...芝麻山村..."丁一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在他舌尖上滚动,带着苦涩的味道。那里埋藏着太多不能见光的秘密,如果被付书记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丁一停下脚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刘,"丁一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有件事要你办。"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丁老板,这么晚了,啥事这么急?"
丁一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我需要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芝麻山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害怕被人听到似的。说完后,丁一停顿了一下,等待对方的反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丁老板,你这是要玩火啊。"
"少废话,"丁一有些烦躁地说,"你就说能不能办到?"
"能办到,但是......"
"但是什么?"
"价钱得加倍。"小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
丁一咬了咬牙,"行,你说了算。但是记住,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放心吧,丁老板,"小刘笑道,"这种事情我们最在行了。"
挂断电话后,丁一感到一阵心悸。他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一道不该跨的线,但他别无选择。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切,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丁一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自己刚开始创业时的雄心壮志,想起了那些为了赚钱而做出的种种妥协,想起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艰辛历程。现在,一切都可能因为付书记的这次调查而化为泡影。
"不行,"丁一握紧拳头,低声说道,"我绝不能让这一切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丁力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疑惑和担忧的表情。
"大伯,"丁力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好吧?我看你一晚上都没出办公室。"
丁一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在想对策。"
丁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大伯,我刚才听说,付书记要去芝麻山村......"
"我知道了,"丁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安排。"
丁力愣了一下,有些不安地问:"什么安排?"
丁一拍了拍丁力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你就别问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你只要记住,一切都在大伯的掌控之中。"
丁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知道,当丁一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意味着他已经做出了某些不可逆转的决定。
"行了,"丁一挥了挥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丁力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丁一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液入喉,火辣辣的感觉让丁一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望着窗外的夜色,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和小刘的对话。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付书记啊付书记,"丁一喃喃自语,"你逼我的。"
.......
夕阳的余晖像一块透明的红纱,轻轻飘过曹海镇政府大院的围墙,穿过那排老槐树的枝桠,最后洒进小食堂的窗户。墙上"为民服务"四个大字被照得通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食堂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卤肉香。那是夏翔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他早上出门时还特意叮嘱老婆要多放些八角和桂皮。此刻,几个家常小菜整齐地摆在桌上:清炒豆角、拍黄瓜、红烧茄子,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菜。一瓶陈年老酒立在正中间,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付书记,这杯我敬您。"夏翔端起酒杯,那张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件深蓝色衬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活像个要去相亲的后生。
付平看着杯中的酒,轻轻晃动着:"夏镇长啊,都第几杯了,不用这么客气。"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客气不行啊。"夏翔的眼睛有些发红,像是喝多了,又像是有别的心事,"您可是我的偶像啊。五年前您在咱们曹海镇工作的时候,那可是俺们学习的榜样。"
付平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夏翔眼疾手快,立马拿起酒瓶给他倒上,那熟练的动作,活像是在镇上开了二十年酒店似的。
"付书记..."夏翔突然放低了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之前那事儿,是我做得不够好..."
"记得那天去产业园区看的时候,我在车里跟你说的话不?"付平打断了他,目光却落在窗外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上,"往前看,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夏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付书记,您放心,往后我就是您的铁杆支持者!咱们一块儿把曹海镇这摊子给理顺喽!"
"不是真心话。"付平转过头来,目光如炬。
夏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至少在咱们在曹海镇搭班子这阵子是真的。"
"这才像句人话!"付平举起酒杯,"今后就各凭本事。君子之争,不伤和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里的气氛。付平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老王?"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付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芝麻山药厂仓库着火了?人员伤亡不明?"
夏翔手一抖,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溅起一点汤水。
"知道了!马上到!"付平挂断电话,一拳重重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桌上的碗碟被这一拳震得叮当作响,那瓶老酒摇摇欲坠。夏翔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付平一把推开。酒瓶在桌面上转了两圈,最终稳稳地立住了。
"走!"付平起身就往外冲,衣襟带起一阵风,"可不能让老百姓的命再搭在这些人手里!"
夏翔愣在原地,脸上的酒意还未散去,眼神却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看着付平急匆匆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天际,曹海镇的夜空开始泛起不祥的红光。那红光一开始只是一个小点,渐渐地扩散开来,像是被打翻的颜料,在天空中晕染开来。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这个本该平静的夜晚。
食堂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筷子歪七扭八地躺在桌上,酒杯里的酒还剩了半杯,但已经没人在意了。那面墙上"为民服务"的标语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夏翔站在食堂门口,看着付平的车子绝尘而去,又回头望了望那桌没吃完的饭菜。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夜风中飘来一股焦糊味,越来越浓,越来越刺鼻。远处的天空更红了,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详的征兆。
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呜呜地响着,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愤怒地咆哮。曹海镇的夜空下,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芝麻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路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明亮的轨迹。
那些被惊醒的路人,站在街边指指点点。有人说:"听说产业园出事了。"有人叹气:"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有人摇着头,默默地往家走去。
夜幕完全笼罩了曹海镇,只有那片越来越亮的红光,在提醒着人们: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