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缓缓爬上窗棂,将付平那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映照得一片明亮。屋内,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墨水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仿佛是岁月沉淀下的独特芬芳。
只见办公桌上高高堆叠着几份文件,犹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那里。而此时的付平,则埋首于这堆积如山的材料之中,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他那双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好似能从中拧出几滴水来一般。
他右手紧握着一支黑色钢笔,笔尖在文件上不停地圈圈点点,不时还用红色铅笔在一旁写下几句简短却犀利的批注。那张原本整洁的办公桌,此刻也因为这些杂乱无章的文件和文具变得有些凌乱不堪。
在这混乱之中,一张县里各个事业单位的名单尤为显眼。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一角,上面用铅笔轻轻画了好几个圆圈。从这些标记不难看出,付平早已精心规划好了接下来需要走访的单位,一切都已在他心中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
正当付平全身心投入工作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铃铃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那刺耳的铃声在这个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响亮,仿佛要冲破屋顶直上云霄。
付平原本正聚精会神地伏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那两条浓黑如墨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紧握的钢笔轻轻搁下,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一把抓起旁边那部黑色的老式电话机,并稳稳当当地把它放置在了自己的耳畔。
“喂。”付平的嗓音低沉而又稳重,仿佛蕴含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然而,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那个略带几分沙哑的熟悉声音时,他那张原本紧绷着的面庞瞬间如同春风拂过般舒展开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
“占奎叔啊!”付平的语气明显变得轻快起来,“啥事儿呀?您这大清早就给我打电话,想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您尽管直说就是啦。”
电话那头的王占奎似乎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平娃子,你现在说话方便不?”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谨慎之意。
付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动,立刻意识到王占奎此次来电必定事关重大,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于是赶忙回应道:“方便,方便,占奎叔,您放心大胆地说吧,我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呢,这儿就我一个人,不会有人打扰咱们俩谈话的。”
“那就好,”王占奎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轻松了些许,仿佛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平娃子呀,你昨儿个让我帮忙查的那件事儿,我可是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天夜里就开始着手调查啦!这不,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儿头绪了。”
付平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听到这话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他迅速将身体向前倾去,脸上满是急切之色,迫不及待地问道:“占奎叔,您赶紧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王占奎微微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提到的那个叫魏东来和魏紫气的人呐,我特意找了几个交情深厚的老朋友四处打听情况,而且还亲自跑到他们所在的村子里转悠了几圈呢。经过一番探查,发现这两人竟然是堂兄弟关系,而且还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兄弟哟!”说到这里,王占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给付平一点时间来理解和消化这个信息。
然而此时的付平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只见他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里还轻声念叨着:“堂兄弟……”同时,他那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面,发出一阵清脆而又有节奏的声响。过了片刻,付平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王占奎,催促道:“占奎叔,您别停啊,接着往下讲呗!”
“嗯,”王占奎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个魏紫气开的啥子紫气贸易公司,我找人打听了,原先啊,就是个倒腾山货土产的小铺子,没啥名堂。可这几年,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阔气起来了,开始做药材生意,而且生意做得还不小。他家在村里修了新房子,那叫一个气派,青砖大瓦房,还带个小院子,村里人都说他家是暴发户。”
付平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躁。
“魏东来呢,就在咱县里的那个制药厂当厂长。他爹以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也算懂点医术。这魏东来也不知道咋就爬到了厂长的位置上,不过听说他挺会来事的,跟上面的人关系不错。”王占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占奎叔,您说得对,这事儿确实蹊跷。”付平终于开口了,语气凝重,“一个在制药厂当厂长,一个在外头卖药,这……这……”
“平娃子,你想啥呢?”王占奎似乎听出了付平话里的意思。
“占奎叔,您说,这会不会是他们兄弟俩内外勾结,贱卖制药厂的产品?”付平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这话一出口,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看八成就是!”王占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带着几分肯定,“我打听过了,那魏紫气卖的药材,有不少都是从制药厂出来的,而且价格比市场价低不少。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这魏家兄弟,一个在里头放水,一个在外头捞钱,这算盘打得精着呢!”
付平沉默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王占奎在电话那头略带愤怒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可他的心里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平娃子,你听见没?”王占奎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
“听见了,占奎叔,您说得好,真是太感谢您了。”
付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对着电话说道:“占奎叔,这次真是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背后还有这么多猫腻。您这连夜帮我调查,辛苦了。”
“嗨,说啥辛苦不辛苦的,”王占奎在电话那头摆摆手,虽然付平看不见,“平娃子,咱俩谁跟谁啊,还说这些客套话干啥?再说了,芝麻山村,产业园,这些也有我一份心血在里面,我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败家玩意儿糟蹋了?”
“占奎叔,您说得对,”付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起当年和王占奎一起在芝麻山村搞产业园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俩带着村民一起开荒种地,修路搭桥,虽然苦点累点,可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着要让芝麻山村富起来。那时候,王占奎是村里的支书,付平是县里派下来的扶贫干部,两人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县里,配合默契,把个穷山沟沟搞得有声有色,还引进了药材种植,建起了制药厂,成了全县的模范村。可现在……
“平娃子,你现在是县里的领导了,可不能忘了咱芝麻山村啊!”王占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也带着一丝期盼。
“占奎叔,我咋会忘呢?”付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芝麻山村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在心里。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唉,平娃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当官的了,说话办事得注意点,别让人抓了啥把柄。”王占奎叮嘱道,“这魏家兄弟也不是啥善茬,背后肯定还有人撑腰,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占奎叔,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付平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王占奎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他,爱护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王占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对了,平娃子,还有个事儿,我听说那魏东来最近跟县里几个领导走得挺近,经常一起吃饭喝酒,你可得留意点。”
“我知道了,占奎叔。”付平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看来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行了,平娃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先忙,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王占奎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付平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窗外的树影在地板上晃动。他走回办公桌前,重新审视着刚才记下的笔记。魏东来、魏紫气这两个名字被他圈了好几道。
"内外勾结......"付平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水已经凉了。
没过一会,手机又响了。是刑侦队长白玉成。
"付书记,有重要情况汇报。"白玉成的声音透着急迫。
付平眼神一凛,"来政府大院,十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付平快步走到窗前。他注视着楼下的院子,思绪急转。王占奎的调查结果还在脑海中回响,现在白玉成又有新发现,事态显然在快速发展。
十多分钟后,白玉成匆匆赶到。付平没有让他上楼,而是下到院子里。
"去坝子上说。"付平低声道。
两人走到政府大院后面的空地上。烈日当头,阳光毒辣,照得地面发烫。付平却像感觉不到炎热,目光如炬地盯着白玉成。
"说吧。"
白玉成点点头,明白付平的意思,这是怕隔墙有耳。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摊开在付平面前,照片上,是制药厂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药材。
“付书记,经过我们和两个昨晚深夜赶来的经侦同事共同核查,已经可以初步确认,付书记您的猜测是正确的,仓库的物资的进销存在严重问题。我们发现大量过期、劣质的药材,还有一部分根本就不是药材,而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用来充数的。”白玉成指着照片,语气凝重,“初步估计,这些问题药材价值上百万,而且账目上完全对不上,明显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付平想了想,扭头看着他,“也就是说,性质可以确定,严重程度有待进一步核实整理?”
白玉成点了点头,“对!”
“让我想想。”
“白队长,辛苦了。”付平放下照片,抬起头,目光如炬,“你的调查结果,我已经清楚了。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立刻对魏东来进行纪律审查。”
“是!”白玉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了。
“走,我们去开会。”付平转身,大步朝着办公楼走去,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敌人的心脏上。
五分钟后,镇长夏翔、副镇长宋建设、公安局吴所长,还有方主任都到了会议室。付平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脸色阴沉,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会议室。
“同志们,情况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付平开门见山,直接将白玉成的调查结果摆在了桌面上,“制药厂仓库存在严重问题,大量过期、劣质药材,账目造假,数额巨大,性质恶劣。我认为,必须立刻对制药厂厂长魏东来进行纪律审查。”
付平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付平会如此雷厉风行。
话音刚落,方主任猛地站起来,"付书记,这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要先......"
"方主任是觉得证据不够充分?"付平冷笑一声,把文件重重拍在桌上,"还是说,你想给某些人毁灭证据的时间?"
方主任脸色煞白,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夏镇长,宋副镇长,你们怎么看?”付平看向夏翔和宋建设。
“我同意付书记的意见,必须立刻对魏东来进行纪律审查。”
夏翔毫不犹豫地表态,他作为纪委书记,自然明白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拖延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宋建设也点了点头,“我也同意,我们会全力配合纪委的行动。”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付平一锤定音,目光转向吴所长,“吴所长,你现在就带人跟白队长走去制药厂,把魏东来带回来,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吴所长干脆利落地应道,起身带着几名警察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剩下付平、夏翔、宋建设和方主任四个人。方主任一直沉默不语,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心里清楚,魏东来倒台,他肯定也会受到牵连,毕竟他和魏东来走得也很近。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方主任,你有什么意见吗?”付平的目光落在了方主任身上,语气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方主任被付平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没意见,我……我同意付书记的决定。”
付平看着会议室里剩下的三位,笑着道:“劳烦三位陪我等一等?”
方主任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最终还是没敢开口提出异议。
宋建设嗯了一声,“可以抽烟不嘛?可以抽烟我就没问题。”
夏翔笑着道:“给我来一支。”
大约三十分钟后,吴所长带着魏东来回到了政府大院。魏东来被带进来的时候,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他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付书记,人带到了。”吴所长向付平汇报。
付平点了点头,对魏东来说道:“魏东来,鉴于你在制药厂厂长任上存在严重违纪问题,纪委决定对你进行纪律审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东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彻底输了。
“带下去吧。”付平挥了挥手,两名警察立刻上前,将魏东来带走了。
魏东来被带走后,付平立刻召集镇委班子成员开会,正式通过了对魏东来进行纪律审查的提议。会议上,方嘉煜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投了赞成票。
半个小时后,魏东来被县纪委带走调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县城,也传到了芝麻山村。
“听说了吗?制药厂的魏东来被抓了!”
“真的假的?这魏东来不是挺牛的吗?怎么说被抓就被抓了?”
“这谁知道呢?听说是因为制药厂的药材出了问题,被人举报了。”
“活该!这魏东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就为所欲为,早就该收拾他了!”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有人震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拍手称快。
芝麻山村的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激动不已。他们早就对魏东来不满,现在看到魏东来倒台,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我就说嘛,这魏东来肯定没安好心,当初我就觉得他不对劲,现在好了,终于遭报应了!”
“还是付书记厉害,敢动魏东来,这下咱们芝麻山村有救了!”
“是啊,付书记是咱们芝麻山村的恩人,他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