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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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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行动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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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的时候,芝麻山村新村二期一栋方方正正的小楼里,亮起了节能灯。灯光照着雪白的墙壁,映出一股子刚住进新房的喜气。可屋里,那股子喜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飘不起来,散不开。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还冒着热气。男人,是个木匠,叫栓柱,腿脚有点跛,那是几年前去外地要工钱,被丁一那帮人打断的。他面前摆着一杯酒,一小碟炒花生,酒没怎么动,花生倒是快吃完了。他对面坐着他的婆娘,翠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红t恤,腰里系着围腰,还没来得及解下。 “栓柱,你真的准备答应刘春生?”翠花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睛却一直盯着栓柱。 栓柱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喉咙里咕噜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有啥关系嘛!不就是配合一下……” “啥叫配合一下?!”翠花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火气。“付干部对我们有恩啊!当年要不是他,我们能住上这样房子?咱娃能有钱去省城读书吗?现在你倒好,为了那点钱,要去帮刘春生那白眼狼对付付干部?” 栓柱又抓了一把花生,慢慢地剥着壳,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翠花。“春生说了,只要我明天配合他们,丁一欠我的工钱,他就去帮我要回来,额外还给两千块钱利息!下午已经送来一万了。”说着,他指了指里屋,那儿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翠花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一万块钱就把你收买了?你现在倒好,为了几千块钱利息,就要去当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栓柱不吭声了,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酒,花生壳堆了一小堆。以前的事情他当然没忘,可这几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儿子要娶媳妇,家里要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丁一那五万块钱,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口,喘不过气来。 “你说,丁一那王八蛋,欠了咱五年工钱,现在刘春生说能要回来,还能多给两千,这……这能不心动吗?”栓柱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 “心动?你心动个屁!”翠花气不打一处来,“那刘春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当村长这些年,干了些啥好事?村里的合作社,分红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还想把付干部搞下去,他自己好捞钱!你帮他,就是助纣为虐!” 栓柱又喝了一口酒,酒有点辣,烧得他嗓子眼发疼。他想起那年,他带着几十个兄弟,辛辛苦苦干了半年,结果丁一那个王八蛋,拍拍屁股就跑了,工钱一分没给。他去找过刘春生,那时候刘春生推三阻四,说管不了。他又去找过夏干部,夏干部倒是答应帮忙,可最后也没个结果。 晚饭吃完了,栓柱也没吃几口,翠花也没胃口,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就去收拾碗筷。栓柱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一些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闷。 “唉……”栓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脸。他想起付干部,那个总是笑眯眯,说话慢条斯理的干部,想起他为了村里的事,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付干部来村里这几年,修路、建学校、办合作社,村里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可现在,刘春生要搞他,还找上门来,要他帮忙。 “这叫啥事儿啊!”栓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头上的火光一闪一闪,像他此刻的心情,忽明忽暗。他想起翠花刚才说的话,心里一阵阵发紧。是啊,付干部对他们有恩,他怎么能为了钱,就去帮刘春生那个白眼狼呢?可那五万块钱,还有那两千块钱利息,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翠花收拾完碗筷,走到他身边,默默地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低低的:“栓柱,你说,我们去年合作社分了好多钱?” 栓柱愣了一下,没想到翠花会问这个,他想了想,说:“一万多吧,咋啦?” “一万多,产业园搞起这么大阵仗,又是流转土地,又是建厂房,结果还没得付干部当年一半。刘春生真的是良心都遭狗吃了!”翠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 栓柱没吭声,他知道翠花说的没错。刘春生上台后,村里的合作社是越办越差,分红越来越少,村民们意见很大。可刘春生有关系,上面有人罩着,大家也敢怒不敢言。 “栓柱,你还记得不,付干部刚来那年,村里穷得叮当响,路都是泥巴路,一下雨就没法走。是他带着大家修路,建学校,还帮我们找销路,那时候,大家的日子虽然苦,可心里踏实。”翠花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栓柱。 栓柱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没去外地打工,就在村里跟着付干部干活。付干部这个人,没啥架子,和村民们打成一片,谁家有困难,他都尽力帮忙。村里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他比谁都高兴,还掏钱资助。 “可是……那五万块钱……”栓柱还是有些犹豫,那毕竟是五万块钱啊,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翠花叹了口气,说:“栓柱,钱是重要的,可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付干部帮过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再说,你真觉得刘春生能把钱要回来?他要是真有那么好心,还会拖到现在?” 栓柱沉默了,他知道翠花说得对,刘春生这个人,靠不住。他只是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栓柱,你还记得不,前几天隔壁老王家说,他家新盖的楼房墙皮都掉渣了,说是水泥标号不够。这产业园的房子,也是刘春生找人盖的,你说,会不会也有问题?”翠花突然想起一件事。 栓柱心里一惊,老王家的事他听说了,当时还觉得奇怪,这才盖了没多久的房子,怎么就出问题了?现在听翠花这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这事恐怕不简单。刘春生为了捞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产业园的房子,说不定真的有问题。 “算了,那四万块钱我不要了。”栓柱突然站起身,把烟头狠狠地踩灭,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瓜婆娘才怪你!”翠花也站起身,看着栓柱,眼睛里闪着光。 “钱嘛,纸嘛,没得了又挣。良心要是坏了,一辈子瞌睡都睡不踏实!”栓柱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屋里开着窗户,穿堂风吹进来,凉飕飕的。翠花靠在栓柱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踏实了许多。 “老公,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像个英雄。”翠花轻轻地说。 栓柱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翠花的脸蛋,调侃道:“咋啦?你男人以前不像英雄?” 翠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了栓柱一下,嗔道:“以前也像,就是今天更像!你晓得不,你刚才说不要钱的时候,我心里那个痛快劲儿,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栓柱搂紧了翠花,心里也是一阵轻松。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虽然失去了那四万块钱,但他守住了自己的良心,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睡吧,明天你还得去地里干活呢。”栓柱拍了拍翠花的后背,轻声说道。 翠花“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她知道,自己的男人,虽然有时候有点软弱,有点犹豫,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夜深了,窗外的风还在吹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屋里,夫妻俩相拥而眠,呼吸平稳,一夜无话。 ...... 曹海镇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慢。付平坐在卫生院外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路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夏天的风还带着余热,吹得他微醺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逸霏。"他的声音轻柔,与平日里的威严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传来清泉般的声音:"我正要给你打呢。"刘逸霏停顿了一下,"就是明天了?" "嗯。"付平往椅背上靠了靠,"都准备好了。" "你确定没问题吗?"刘逸霏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我听说丁一那边又在闹腾。" 付平笑了笑:"放心吧,就像组织部的领导说的,都是些小苍蝇而已。要不是为了求稳,为了不影响经济发展,为了一网打尽,根本不用费这么多事。" "但是你就是要求稳啊。"刘逸霏叹了口气,"拔毒重要,后续恢复生产,重振发展也一样重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贤内助说得对,我一定照办。"付平的语气里带着宠溺。 "幺儿刚刚还问我爸爸去哪里了。"刘逸霏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说想吃你煮的面条。" 付平心头一热:"等我解决好了这边的问题,你就带幺儿回来好好玩一段时间。我给他煮面条,带他去钓鱼。" "好啊。"刘逸霏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笑意,"那我等你成功的消息。幺儿一定很开心。" 挂掉电话,付平站起身,拍了拍身下的长椅。这把见证了他无数次思考和谋划的椅子,明天过后,大概就不会再需要了。 与此同时,在曹海镇的一栋不起眼的住宅里,夏翔正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地摇晃着。房间里灯光昏暗,窗外是曹海镇斑斓的灯火,却照不进他此刻阴郁的内心。 夏翔穿着一身高档的丝绸睡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曹海镇格格不入的气质。他轻轻地抿了一口红酒,猩红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冲淡他心中的忧虑。 明天,付平就要行动了,而他,作为曹海镇的父母官,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被排除在核心之外。他知道付平的来意,也知道付平要对付的是哪些人。那些人,在他看来,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却又无法彻底消灭。 他放下酒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心中充满了不安。付平这个人,他看不透,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付平来曹海镇的时间不长,却已经搅动了整个官场,让不少人惶惶不可终日。 “付平,你真的能行吗?”夏翔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他知道,付平的行动,不仅仅关系到曹海镇的未来,也关系到他的前途。如果付平成功了,他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摆脱困境,如果付平失败了,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他转身回到桌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酒精的刺激,让他暂时忘记了烦恼,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明天,将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日子。 而在曹海镇的另一处,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宋建设正光着膀子,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时不时还“呸”地一声,用啤酒漱漱口。他的脚边,扔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酒味。 宋建设的房间很简陋,墙壁斑驳,家具陈旧,和夏翔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脚边放着一个装啤酒的纸箱子,里面已经空了,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空啤酒罐,像一群被遗弃的士兵,歪歪扭扭地倒在那里。 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烦躁。他知道,明天付平就要动手了,而他,作为曹海镇的一员,也无法置身事外。 “丁一那王八蛋,又在鼓动工人闹事,真是嫌事情不够乱!”宋建设骂骂咧咧地说道,狠狠地将手中的啤酒罐捏扁,发出“咔嚓”一声。 宋建设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脸。他想起付平刚来曹海镇时,那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头,让不少人都感到害怕。可这几个月下来,付平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暗中调查,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付平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宋建设吐出一口烟雾,喃喃自语。他知道,付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背后有省里的支持,这次行动,肯定是有备而来。可他还是有些担心,曹海镇的情况太复杂了,盘根错节的关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其中。 他想起前几天和付平的一次谈话,付平当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要清理一下曹海镇的“垃圾”,让曹海镇重新焕发生机。可宋建设知道,这“垃圾”可不是那么好清理的,那些人,在曹海镇经营多年,势力庞大,关系复杂,想要彻底清除他们,谈何容易。 “明天,会是个什么结局呢?”宋建设又灌了一口啤酒,眼神迷茫,像是透过窗户,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他不知道付平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命运。他只知道,明天,将是一个决定曹海镇命运的日子,也将是他个人命运的转折点。 他走到窗边,将手中的烟头扔进脚边的啤酒罐里,发出“叮”的一声。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他知道,今晚,曹海镇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而他,也注定无法安然入睡。 他回到桌边,拿起剩下的半罐啤酒,一口气喝干,然后重重地将啤酒罐顿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脱掉裤子,直接躺在了床上,眼睛却依然睁着,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浆糊。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摸出一包烟,点燃一支,默默地抽着。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仿佛永远不会天亮。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做好准备,迎接明天的挑战。他不知道自己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不能逃避,他必须勇敢地面对,无论结果如何。 他掐灭烟头,再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一遍又一遍,直到呼吸变得平稳,心跳变得缓慢,他才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看到了付平,看到了那些被付平称为“垃圾”的人,看到了曹海镇的未来。梦境模糊不清,光怪陆离,让他感到更加不安。他猛地惊醒,浑身是汗,窗外,天色依旧昏暗,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漫长。 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远处,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这一天,注定将载入曹海镇的史册,也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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