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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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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日头偏西,酒席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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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沉甸甸地挂在西边天上,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把半边天都染得通红,像极了乡下人办喜事时用的红纸。芝麻山村的轮廓在余晖里拉得老长,像一张张半张着的嘴,要把这天边的红霞一口吞下去,又像是吃不饱,还要再来一碗。 付平的心里也跟这天色一样,沉甸甸的,像灌了铅。他刚从芝麻山村回来,一路颠簸,那辆破吉普车跟他的心情一样,七上八下,七零八落,就差散架了。他脑子里都是村民们那一张张既喜庆又带着几分愁苦的脸,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这刚开春,地里的麦苗才冒了个尖,村子里就办了十几场酒席,五花八门的名目,从乔迁新居到母猪下崽,就没有不能摆酒的。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吵得人心烦意乱,几里地外都能闻到那股子呛人的火药味儿。付平知道,这哪是真为了庆祝,都是为了那点子礼金。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请了你,你能不去?可这礼金,就像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芝麻山村这几年靠着果园子和农家乐,是富起来了,可口袋里有钱了,事儿也多了,歪风邪气也跟着来了,挡都挡不住。 进了乡镇党委办公室,那间不大的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地图被进进出出的身影擦得锃亮,尤其是芝麻山村那一块,红彤彤的,格外显眼,像个熟透了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又怕酸了牙。付平把灰扑扑的公文包往桌上一撂,“啪”的一声,包带子滑下来,像条蔫了的蛇,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桌子腿上。他把吴冲、袁云飞、戴冠宇几个叫了过来,开了个临时的碰头会。 午饭时间早过了,食堂也没了饭菜,就让小李去街上买了几个盒饭。几个人围着办公桌,也没人动筷子,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老槐树上几只麻雀的叫声,叽叽喳喳,像是在争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芝麻山村现在这股风气很不好,”付平率先开了口,眉头拧得像麻花,“再这样下去,好好的村子都要被带坏了。得想个办法管管,不能再这么由着他们胡来了。”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在桌子上敲着,像是在敲打着芝麻山村那些不听话的村民。 吴冲是副镇长,平日里笑嘻嘻的,可现在,他的脸上也像被霜打了似的,提不起一点精神。他用筷子扒拉着盒饭里的几粒米,那几粒米就像几只受惊的小虫子,在饭盒里乱窜。副镇长的派头在他身上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往日里那股子精气神,早被这恼人的酒席给吸了个干净。“付书记,这事儿,难办啊。”他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奈,“芝麻山村这几年是富起来了,可口袋里有钱了,事儿也多了。前几天,我还听说王磊家给他那条狗办了个"百日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家那条大黄狗,我可是见过的,整天就知道在村里瞎逛,见谁都摇尾巴,还给他办百日宴,真是烧包得慌!” “狗的百日宴?”付平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瞬间提高了八度之多。那难以置信的语气仿佛是见到了外星人降临地球一般,充满了震惊和讶异。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更是夸张到极致,就好像刚刚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不经、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歪点子啊?”付平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用力地摇着头,似乎想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他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吴冲,眼中满是怀疑和不解,仿佛在质问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或者故意捉弄人。 此时的付平已经完全被这个所谓的“狗的百日宴”给惊得不知所措了,心里暗暗嘀咕着:这简直就是胡闹嘛!怎么会有人想出这么离谱的主意来呢?难道现在的人们都变得如此疯狂和不可理喻了吗? “可不是嘛,”袁云飞接茬,他是镇上的副书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说话也慢条斯理,像个教书先生,但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还有更离谱的呢,老李家几年前为了盖房子欠下的账,现在还清了,也摆了几桌酒,说是"无债一身轻"。说是庆祝,还不是为了把以前送出去的礼金再收回来?你说,这都是啥事儿啊?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让他们给糟蹋了!”袁云飞说话总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但句句都戳在了点子上,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人的肉。 戴冠宇是镇长,平时负责镇上的日常工作,是个直肠子,说话也直,像一把锋利的斧头,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付书记,这事不好管啊,发文件禁止?老百姓肯定有意见,说我们政府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再说,你发了文件,就能保证每家都不办了?你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不成?村里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你还能天天盯着他们不成?他们能把你鼻子都气歪。”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这事儿,没戏! “老戴说的有道理,”袁云飞附和道,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能用老办法。老百姓富起来了,想咋花钱,那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得引导,不能硬堵。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嘛。你越堵,他越来劲,非跟你对着干不可。” “我也不是说要硬堵,关键是这股风气,太邪乎了。为了收礼金,啥名目都能想出来。长此以往,村里的风气都败坏了,还怎么发展?”付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焦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知道,这股歪风邪气,就像一颗毒瘤,如果不及时切除,早晚会毁了芝麻山村。“咱们也不能不管啊,芝麻山村可是咱们镇的"门面",这要是传出去,别的乡镇还不得笑话咱们?” 吴冲也是一脸愁容,他这些年,在乡镇工作,什么事没见过?可像芝麻山村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付书记,我看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咱们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得想个治本的法子,这才是长久之计。不然,今天管了,明天又冒出来了,咱们总不能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擦屎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盒饭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了,也没人有心思吃。那饭菜的香味,夹杂着烟味和汗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像一团挥之不去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屋子里静得吓人,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谁在哭泣。 “实在不行,咱们就发个文件,刹刹这股歪风邪气!”付平最后下了狠心,拍了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付书记,这文件发下去,恐怕也管不了几天用。”戴冠宇还是不放心,他太了解农村的那些事儿了,“现在不比以前,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别的乡镇笑话我们?说我们曹海镇,连个酒席都管不了,这脸可就丢大了!” “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这股歪风邪气蔓延下去?”付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火,他瞪着戴冠宇,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付书记,您先别急,”袁云飞赶紧打圆场,他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老戴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咱们还得再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咱们都是为了芝麻山村好,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会议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气氛中结束了,几个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像吃了几个硬馒头一样,胃里沉甸甸的,各自散去。那几个盒饭,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像几个被遗弃的孩子,没人理睬。 第二章暮色四合,家常话里藏玄机 太阳落山了,余晖也渐渐散去,只剩下西边天际还残留着几抹淡淡的红色,像姑娘脸上害羞的红晕。付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那脚步,比平时沉重了许多,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他家住在镇政府家属院,一栋老式的红砖楼房,楼道里堆满了杂物,自行车、煤气罐、还有几盆半死不活的花,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这楼房,也有些年头了,墙皮都开始脱落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 付平的家在三楼,走到楼梯拐角处,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轻轻地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那是家的味道,是妻子刘逸霏的味道。 刘逸霏在厨房里忙活着,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围裙,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如今,那鸳鸯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可刘逸霏还一直穿着,舍不得扔。她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在灯光的照耀下,像一段细腻的藕。听到付平回来,她笑着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光芒:“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你先坐会儿,喝口水。” 付平“嗯”了一声,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那公文包“扑通”一声,像是跳进了水里,溅起一阵灰尘。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怎么了这是?一脸的苦大仇深,跟谁欠了你八百吊钱似的。”刘逸霏把一盘炒鸡蛋端到桌上,打趣道。她知道,付平平时工作忙,压力大,只有回到家,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还不是芝麻山村的事。”付平叹了口气,把白天开会的情况跟刘逸霏说了一遍,从王磊家的狗办百日宴,到老李家还清旧债摆酒,一样不落地说了个遍。他说得口干舌燥,刘逸霏就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刘逸霏一边盛饭,一边听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芝麻山村?又出了么斯事情啊?。”她把盛好的米饭递给付平,然后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付平。 “芝麻山村的日子是好过了,可歪风邪气也跟着来了,挡都挡不住。”付平越说越来气,“现在是母猪下崽都恨不得办一场,家家户户都这样,正常人家谁受得了?什么由头都是为了收礼金。今天我们几个讨论了一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愁死我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米饭在他嘴里,像是嚼蜡一样,没滋没味。 刘逸霏想了想,说:“你们就没想过别的办法?非得发文件?发文件就能管住所有人?不能每家都蹲着一个干部吧?再说,现在都是法制社会,也不能随便就干涉老百姓正常生活吧?你们干部再大,也不能当老百姓的家啊。”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有条理,像是在跟学生讲课。 “不发文件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股歪风邪气刮下去吧?这不是让芝麻山村乱套了嘛!”付平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滋没味地嚼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刘逸霏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她给付平夹了一筷子菜,说:“你呀,就是太着急了。这种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她想了想,接着说,“我们学院之前也有类似的问题,一些年轻老师,为了评职称,拉关系,走后门,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搞得乌烟瘴气的。后来,我们学院领导想了个办法,组织了一些老教授,给年轻老师们讲讲经验,谈谈学术道德,还别说,效果还真不错。那些老教授,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他们一说话,比院领导还管用呢。年轻老师们听了,也都有所收敛,不敢再胡来了。你说怪不怪?领导天天讲,他们不听,老教授一说,他们就听了,你说这是啥道理?” 付平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同辈影响?你的意思是,让村民自己管自己?你的意思是这个?”他看着刘逸霏,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刘逸霏点点头,“你们可以试试,发动村里的那些老党员、老干部、老教师,让他们出面,跟村民们说说,摆摆道理,讲讲危害,总比你们政府直接干预要好。这些人,在村里都是有威望的人,他们说话,村民们多少都会听一些。再说了,这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也不好意思太不给面子。” “嗯,你说的这个,倒是个思路,有点意思。”付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开始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不过,具体怎么操作呢?总不能就让他们空口白牙地去说教吧?那跟咱们开会也没啥区别啊。” 刘逸霏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是基层干部,这些事儿,你们比我懂。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儿,别老想着发文件,要多想想别的办法。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利用"同侪压力"和"榜样力量",这种力量是潜移默化的,比自上而下的行政命令更有效。比如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效果肯定不一样。你想啊,一个村里,总有那么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他们要是带头抵制这股歪风邪气,其他人还好意思大操大办吗?这不就慢慢地把风气给扭转过来了嘛!” 刘逸霏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付平的心里,让他豁然开朗。他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这不就是“群众路线”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可是党的传家宝啊! 吃完饭,付平主动收拾了碗筷,刘逸霏则在一旁看起了电视。付平洗完碗,回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芝麻山村村支书王大虎的电话,他觉得,这事儿,还得跟王大虎商量一下。 “喂,大虎啊,我是付平。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付平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大虎说了一遍,从发动村里的老党员、老干部,到利用“同侪压力”和“榜样力量”,一样不落地说了个遍。电话那头的王大虎听得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 “付书记,您这个办法好啊!我早就看那些办酒席的不顺眼了,可我一个人,也说不过来啊!一张嘴说不过人家那么多张嘴,有时候还弄得里外不是人,出力不讨好!”王大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要是能把村里的那些老前辈们发动起来,肯定能管用!他们说话,比咱们有分量多了!您不知道,村里人,最服的就是他们!” “那就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尽快跟村里的老党员、老干部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个章程,尽快把这事给定下来。记住,一定要做好群众工作,不能搞强迫命令,要让大家心服口服。”付平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轻了许多,像是搬走了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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