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微风轻拂,带来些许凉意。太阳宛如一个羞涩的大闺女,悄悄地躲到了西山后面,只留下半边天空被染得红彤彤一片,恰似打翻了胭脂盒子一般艳丽夺目。远处的芝麻山大酒楼,霓虹灯迫不及待地早早亮起,红的、绿的交相辉映,闪烁不定,晃得人的眼睛直发晕。那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在来来往往人们的脸庞之上,竟给这渐渐降临的暮色增添了几分诡异神秘之气。
且说今儿个这芝麻山大酒楼里面,简直是热闹非凡,犹如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原来啊,镇上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当家的”特意摆下了豪华隆重的阵仗,目的就是要宴请来自省电视台的记者团。这可真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儿呢!此刻,酒楼里那个最大最豪华的包间已经被占用了,门口还整齐地站立着好几个服务员,他们一个个把腰杆子挺得笔直,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财神爷一般,满心欢喜又充满期待。
酒已过三轮,佳肴亦尝过五道,此时酒桌之上的氛围逐渐热烈了起来。戴冠宇那张原本白净的面庞此刻红得犹如刚被煮熟的大虾米一般,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还是内心深处那按捺不住的兴奋情绪在作祟。只见他那双平日里看似精明的小眼睛,此刻正滴溜溜地快速转动着,目光时而瞄向坐在身旁的付平,时而又扫视一下在座的其他众人,活脱脱一只刚刚偷得了肥鸡的黄鼠狼,鬼祟而狡黠。
终于,戴冠宇清了清自己略微有些沙哑的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付书记呀,到底还是您老人家深谋远虑、目光长远呐!遥想当年,您尚在芝麻山村任职之时,便能将那帮前来采访的记者朋友们招待得妥妥当当、心满意足。正因如此,才造就了咱们曹海镇如今这般繁荣昌盛的大好局面啊!您说说看,您当时所用的那一招妙策,怎会如此神奇有效呢?实在是高明至极,令人钦佩不已啊!”说话间,他不仅连连点头称赞,更是忙不迭地高高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那阿谀奉承的奴才模样展露无遗,只差没有当场跪倒在地,向着付平叩头谢恩了。
同桌的其他人们见状纷纷开始起哄,一时间欢声笑语响彻整个房间。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堆满了笑容。仔细看去,这些笑容之中蕴含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有的是明显的巴结之意,仿佛只要能够讨好眼前之人就能获得无尽好处;有的则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眼中闪烁着渴望与向往的光芒;而还有那么几分笑意让人难以捉摸、说不清道不明,似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心思和盘算。
众人仿佛已然预见了曹海镇在省电视台的镜头之下大放异彩的场景,想象着他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光芒万丈。他们觉得只要能与这样的荣耀沾上一点边,自己的脸上也会随之增添不少光彩。于是乎,大家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其中尤以袁云飞最为兴奋,只见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简直乐不可支。他那原本就胖乎乎的脸因为过度开心而使得脸颊上的肉全都堆积到了一起,将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硬生生地挤成了两条细细的缝隙。此刻的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付平的肩膀,一边大声夸赞道:“就是啊,就是啊!付书记,您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啦!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呀!”然而,由于他心情过于激动,手上拍打付平肩膀的力道却如同轻拍棉花一般绵软无力。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继续表达内心的喜悦,只听他接着说道:“付书记,照这么发展下去,咱们曹海镇这次肯定又要大火特火一把啦!等到那个时候啊,全省的老百姓都会知晓我们这个风水宝地呢!那些个投资商们还不得像闻到腥味的馋猫一样,一窝蜂地全都涌过来投资建厂?哈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里美美的呀!到那时,咱们这座小小的曹海镇岂不是摇身一变,真正变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宝贝疙瘩啦!”
付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些记者可不是来唱赞歌的,他们手里的笔杆子,既能把你捧上天,也能把你摔下地。当初在芝麻山村,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那些记者们周旋过来,这里头的门道,深着呢!
“老袁啊,你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付平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雷,在酒桌上炸开了,“事情办漂亮了,那叫露脸,传出去是美名;要是办砸了,那可就丢人现眼了,到时候别说投资商,就连耗子都得绕着咱曹海镇走!你信不信?到时候别说金疙瘩,就是个粪坑,人家也得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他放下酒杯,那瓷杯子碰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他环视了一圈,眼神像刀子一样,从每个人的脸上刮过。“你们也别光顾着高兴,觉得人家一来就都是好事。这些记者,一个个眼睛都跟鹰似的,毒着呢,笔杆子也硬。现在跟咱是嘻嘻哈哈的,看着和气,真要被他们揪住点啥不好的事,那可就像被毒蛇盯上一样,够咱喝一壶的!他们才不管你啥镇政府的难处,到时候,报道一出来,咱们哭都找不到地儿!人家手里有笔,有嘴,想咋说就咋说,咱们有啥?有理也说不清!”
付平这番话,像一盆冰碴子水,兜头浇在了众人的头上。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戴冠宇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几分,他讪讪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付书记说的是,说的是,咱们是得小心谨慎,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掉以轻心啊......得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好这些记者老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袁云飞也收起了笑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像两只毛毛虫在他那胖脸上爬。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着:“是啊,是啊,得小心,得小心......”
酒局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继续进行着,众人心里都多了几分思量,没了开始的轻松写意,说话也谨慎了许多,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被记者们抓住了把柄。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声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偶尔的几声干巴巴的碰杯声,在这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服务员开始收拾桌子,准备结账。付平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红票子,那票子崭新崭新的,还带着油墨的香味儿,他把钱递给了服务员,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算我的。”
站在一旁的孙丽丽,眼尖,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打趣道:“哟,付书记,可以啊,现在是财大气粗了,都不用我们分摊了?想当初,你在芝麻山村,坐个摩的几块钱,都心疼得跟割肉似的,那会儿你咋不说自己掏腰包呢?这官儿做大了就是不一样,出手真叫一个阔绰!真是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几分酸溜溜的味道,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她这话一出口,酒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付平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他刚想开口反驳,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岳同舟。
岳同舟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付平分明感觉到一股子幽怨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坛子打翻了的老陈醋,酸味儿直冲鼻子。付平心里咯噔一下,这岳同舟,该不会又想起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吧?他和孙丽丽以前在芝麻山村共事,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难免有些来往,这岳同舟就一直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和孙丽丽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天晓得他那脑瓜子里都装了些啥!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他还记着呢!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付平赶紧收回思绪,咳嗽了一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孙记者,你这话可就说差了。省台的领导们大老远地跑来咱曹海镇,为了咱的工作东奔西跑,累得够呛,咱请人家吃顿饭,那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这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你懂不?这钱,花的值得!要是能让省台的领导们满意,给咱曹海镇好好宣传宣传,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你这小丫头,懂啥!”他故意把“工作需要”四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强调什么。
孙丽丽撇了撇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付平那严肃的表情,还是把话咽回去了。她心里暗自嘀咕,这付平,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真是没劲!就会摆官架子!当年在芝麻山村的时候,还不是跟个泥腿子一样,现在倒是人模狗样的了!
岳同舟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尊石雕似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他那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吃完饭,付平、戴冠宇、袁云飞和岳同舟四个人一起把记者们送回了招待所。回去的路上,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路边的梧桐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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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路边的梧桐树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像一只只黄蝴蝶,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四个人并排走着,脚底下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袁云飞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打破了沉默,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付书记,您说,这次省台的报道,真能给咱们曹海镇带来好处?您给咱透个底,这事儿到底有多大把握?”他那张胖脸上写满了担忧,像个等着老师批改试卷的学生。
付平停下脚步,转过身,借着路灯的光,看着袁云飞,说道:“好处肯定是有的,这还用说?省台的报道,那影响力可不是盖的!但关键还得看咱们自己怎么做。记住,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才能抓住机会,不然,再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也抓不住,就像那水里的月亮,看着好看,你伸手去捞,捞得着吗?只能捞一手的空!”他顿了顿,又说:“就像种庄稼,你得先翻地、播种、施肥、浇水,还得除草、打药,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年,才能有个好收成。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哪有那么多?就算真掉了,也得你早早地张着嘴等着,还得看准了地方,才能接得住!”
戴冠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付书记说得对,咱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还得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把自己的工作做扎实了,还怕人家挑不出毛病来?到时候,别说省台的记者,就是中央的记者来了,咱也照样不怕!”他这话虽然说得硬气,但声音里还是透着一股子心虚。
岳同舟依旧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四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回了镇政府大院。到了大院门口,付平停下脚步,对其他人说:“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心里有个谱。别到时候记者来了,问你们啥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那可就真成笑话了!人家来采访,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听你们打官腔的!都给我把皮绷紧了,别给我掉链子!”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其他三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顿饭后,曹海镇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镇上的干部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一个个脚不沾地,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戴冠宇这几天也没闲着,他忙着召集各村的村干部开会,布置任务,督促他们把各村的环境卫生、基础设施都好好整饬一番,尤其是那些省台记者可能会去的地方,更是要做到尽善尽美,不能出一点纰漏。他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次省台的记者来采访,可是咱们曹海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能在省电视台露个脸,那可是给咱们曹海镇争光!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把各村的环境卫生搞好,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给我收拾干净了!还有那些破破烂烂的路,都给我修一修,别到时候让记者们看了笑话!还有,让村民们都穿戴整齐,精神面貌要好,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能给曹海镇抹黑!谁要是给我捅了篓子,我饶不了他!”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每个村干部的脸上扫来扫去,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袁云飞则负责协调各个部门之间的工作,确保各项工作都能顺利推进。他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跑。他还亲自跑到各个企业去检查,督促他们做好安全生产和环境保护工作,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几天都给我小心点,别出什么安全事故!要是出了事,别怪我不客气!”他板着脸,对那些企业负责人说道,“还有,环保方面也要注意,别让记者们抓到把柄!到时候,人家一曝光,咱们曹海镇的名声可就臭了!”他那胖胖的身躯,在各个企业之间穿梭,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岳同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心里也暗暗地较着劲。他负责的是宣传工作,这可是个重头戏。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把曹海镇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省台的记者们,让他们写出一篇精彩的报道,给曹海镇好好地宣传一番。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屋子里烟雾缭绕,像着了火似的。他翻阅着各种资料,查找着曹海镇的亮点和特色,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些亮点和特色用最生动、最形象的方式展现出来。他甚至还亲自跑到田间地头,跟那些老农民们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想从中挖掘出一些感人的故事。这几天,他熬得眼睛通红,胡子拉碴,像个逃难的难民。
而孙丽丽这边,带着省台的记者团,已经开始在曹海镇的各个村庄“串门”了。他们拿着摄像机、录音笔,走街串巷,跟村民们唠家常,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