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赵瑾儿照例守在门口,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赵昂。
她迎了上去,像只欢快的小鸟,等走近后,才发现赵昂神色阴郁,没了往日回家时的笑容。
她连忙问道:“哥,谁惹你生气了?”
“我今天丢了一千两银票。”赵昂张嘴应了句,心如滴血。
“一千两?!那能买多少根冰糖葫芦?”赵瑾儿几乎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满脸不可思议,埋怨道,“哥,你太不小心了!”
赵昂只觉胸口又中了一箭,让他伤上加伤。
“叽叽叽叽!”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腿后探出,圆眼查耳,尖嘴缩腮,满脸金毛,冲着赵瑾儿龇牙咧嘴。
赫然正是赵昂之前花费一千两买下,意欲放生的那只异种金猴。
“哥,这是你买来送我的吗?”
赵瑾儿两眼放光,冲上前一把揪住金猴的尾巴,另一只手照着它乱抓,口中娇笑连连:“它长得好可爱啊,我好喜欢!”
“叽叽叽叽!”
金猴登时火冒三丈,尖叫一声,就要炸毛,却正好对上赵昂似笑非笑的眼神。
想起先前在城外的经历,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低唤一声,屈辱地任由赵瑾儿施为。
“这可是一千两银子!”赵昂咬牙强调,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哥,我觉得不贵呀,你当差的时候,它可以陪我和珍娘玩呢。”赵瑾儿一把夹住金猴的脖子,把它拖往后院,向珍娘献宝,“乖猴儿,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吧,你身上像是金子做的这么好看,以后就叫你小金吧。”
“叽叽!”
“不喜欢?那就叫金宝吧!”
“叽叽叽!”
“还不喜欢?那不行,必须得喜欢,以后就叫你金宝…”
看着奋力从赵瑾儿臂弯扭头看向自己,毛脸上尽是哀求的金猴,赵昂冲它咧嘴一笑,嘴型开合变化:“这是你自找的,金宝!”
任由两女拖着认命的猴儿在后院耍闹,赵昂回到正房,泡了一壶茶,坐在窗前,心思浮动。
这金猴很不对劲。
下午带去放生时,无论赵昂用什么法子,它都不肯离开。
甚至赵昂被逼得火起,抽打了它几下,把它痛得直叫唤,也不肯放手离开。
他和这猴子非亲非故,之前也从未见过,这猴子却如此粘他,其中必有蹊跷。
除此之外,猴子脑门上的青玉头箍外侧竟然刻着一道咒语,他无意间发现后,好奇念诵了一次,结果让这猴子痛得抱头大叫,生不如死。
更神奇的是,这道咒语在他念诵一遍后,就从青玉头箍上消失了,仿佛刻到了猴子的脑袋里。
“这猴子该不会是某个大佬养的宠物,从家里私自溜出来玩的吧?万一将来人家找来了,该怎么解释?”
赵昂皱了皱眉,很是头疼,不过一想到赵瑾儿和珍娘开心的样子,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事放一放,先观察观察。
“先就这样吧,将来再见机行事。”他叹了口气,转念一想,“那个耍猴人,也有问题…不对,我竟然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赵昂“腾”的起身,神色大变,他努力回忆,却感觉记忆里有关那“耍猴人”的片段逐渐虚化,最后成了一团缥缈烟雾,彻底淡去。
“咦,我刚才是想要记起什么来着?”
…
次日一早,赵昂就被一阵凄厉的猴叫惊醒。
他打着哈欠起床,来到院子里,就见赵瑾儿和珍娘两个正把金宝按在地上,强行往它嘴里塞鸡腿。
见到赵昂后,金猴像是见到了救星般,奋力挣脱开二女,化作一道残影,掠上赵昂肩膀,委屈得直“叽叽”。
赵瑾儿起身,拍着身上的泥尘,抢先告状:“哥,金宝不乖,不肯吃鸡腿。”
“金宝不吃荤腥,要喂它生果,香蕉,葡萄,蜜瓜都可以。”
赵昂上前揉了揉赵瑾儿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低头不语的珍娘说道:“以后就由珍娘来负责金宝的吃食吧。”
“嗯嗯,我一定会把金宝喂得胖胖的。”珍娘猛地抬头,挥动小拳头向赵昂保证。
陪着两个小丫头吃过早饭,又单独将金宝拎起交代一番,赵昂这才赶去六扇门上值。
只是刚到六扇门,赵昂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进出的捕快、力士神情严肃,行色匆匆,显然有大事发生。
进了丁字院,就见张成业在前院来回踱步,已等候多时。
“王躬越狱,下落不明。”
不等赵昂询问,张成业就率先开口:“监牢里的狱卒还有当值的力士,捕快,都被杀了。”
赵昂掀了掀眉头,口中啧啧称奇:“这是直接一巴掌打在方捕头脸上,还是潘县令脸上?”
“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张成业摇了摇头,沉声道,“潘大人点名要见你,待会你随我去。”
赵昂闻言,很是诧异:“见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案子现在不是由方捕头跟进么?”
“你昨天去见了王躬,事后那间牢房的地面都矮了几寸。”
张成业横了他一眼,幽幽道:“说他越狱失踪和你没关系,你自己相信吗?”
“我…彼其娘之!”
赵昂张了张嘴,有心解释,却一时词穷,那一万两银子的来历,可不好解释。
张成业见状,安慰了一句:“别担心,如实说就行了。”
“就是不能如实说啊!”赵昂低头,不想说话。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直到一名力士前来通知,赵昂才跟着张成业来到獬豸院,见到了捕头方达。
多日不见,方捕头没什么变化,只是气息更加深沉,他看了赵昂一眼,也没说话,就领着二人来到县衙,见到了县令潘大人。
潘大人年约三旬,眉目方正,举止威严,端坐于书案后,沉默地注视了赵昂好一阵子,方才开口。
“且将昨日之事道来,不得隐瞒。”
赵昂应了声,便将昨日发生在监牢里的事情细说了一遍,中间自是删减了他索要银票的部分,反正王躬和他那对双胞胎侍女已经越狱失踪,了无对证。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去劝了他一下,然后就走了?”潘县令眯着眼,深深地看了赵昂一眼,“你走之后,牢房地面都矮了几寸…方捕头查验过,有动手的痕迹。”
赵昂不慌不忙,说出了路上想好的托词:“卑职看他恢复得不错,一时技痒,就和他过了一招。”
“一时技痒?看来你之前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潘县令眼中掠过一抹愠怒,嘴上却是轻笑出声:“既然如此,这件案子就交由你来,三日之内,务必将王躬擒拿归案,否则,本官唯你是问。”
说完,他缓缓起身,从书案后踱出,一字一顿:“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遵令。”
赵昂低头应了句,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心中已在谋划今晚如何顺利带小妹和珍娘出城,有王躬贡献的银子傍身,还真就未必一定要在这清河县待下去。
潘县令回位落座后,又和方捕头交谈一二,便端起茶杯示意。
等到三人临出门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赵昂——
“本官听说你们兄妹情深,为免王躬迁怒于令妹,我已着人将她接至一处安全地方保护,待王躬归案,你们兄妹自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