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公子已清冷不再,原本如霜如雪的容颜,漂亮如莲,却因这一点红艳染上红尘的气息。
白婵心神一动,想伸手摸一摸那嫣红的耳珠。却又像忽然惊醒似的,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
“嗯,今天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顾宴清见状眼神微微一暗。
白婵让顾宴清退下后,就转身准备去探望重华。
重华一见到门口白婵的身影出现,便起身扑了过来。
重华眼里酸涩得厉害,眼泪在打转,鼻子抽了抽,隐忍着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公主,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重华了……”声音好不可怜。
重华本就五官精致,眉目如画。此时金黄色的眼瞳凝视白婵,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被抛弃的、柔弱无助的小犬,可怜巴巴看着白婵,委屈又可怜。
这也太挠人心肝了。白婵感到心底被微微触动,暗想到。
白婵忽然明悟为什么许多男子心疼女子垂泪,重华这番楚楚可怜之态,可不是让在心肠冷硬的人都忍不住心软吗?
白婵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快步向重华走了过去。
“是因为今天陪着顾宴清出去了就要哭鼻子吗?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
重华眼睫微颤,撇嘴不言。
“公主,重华公子还是不肯吃饭……”
一旁的小侍怯生生的出声。
“将碗拿过来吧,我亲自来喂。”
这次重华不再赌气,默默将白婵喂到嘴边的饭菜吃完。
“一点也不好吃。”
声音低闷,没什么情绪。
“那也得好好吃饭。”
漂亮少年敛眸不语,长长的睫毛在其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白婵的视角可以从上俯看他,只能看到少年微微抿直的嘴角,以及其周身逸散出来的丁点气息,来感受到他此时还低沉压抑的情绪。
白婵见状,下巴微昂,凤眸闪烁了一下,悠悠道。
“之前鸡鸣寺前,我无意救下你,你在府上休养了一阵子,之后也没提离开的事情,就这样在长公主府住了下来。
如今也已经二载有余了吧?
重华此番作为难不成是已经有了离意……”
“——唔……”
话未说完,白婵的嘴便被重华一把捂住,少年眼睛红红地瞪视着白婵。
白婵能够感受到着少年的体温与极干净好闻的气息。
“我才没有,你——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不要胡说。”
白婵声音沉静,“今天我没陪你,你不怨我吗?”
重华深深地看了白婵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怨。”
漂亮的面孔缱绻地蹭着白婵的手——像只还没断奶的小奶狗一样。
白婵眼底一派温柔,眸光轻轻落在重华身上。
重华心尖微颤,终于察觉出一些害羞,边说边扭回身子:“我就是吃醋了,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我只想你陪着我……”
尽管重华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还是愤愤地说。
他想要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传达给白婵。
他想要霸占白婵所有的目光。
让她只专注地看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那种心动、那种难以描述的心满意足,仿佛整个灵魂都在战栗,全身心都得到满足。
但是这种感觉很短暂、很少有……
很长时间里都是一阵空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焦虑笼罩在重华心头。
——想要靠近她……
——想要进入她眼里……
——想要占据她心里……
——想要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重华感受到此刻白婵对他的纵容,动作间愈发大胆起来。
他一边不害臊地哼唧,冲白婵撒娇,一边小狗似的用脸蹭着白婵的掌心。
“公主~”
重华唤道。
“嗯。”
白婵淡淡地应了一声。
“公主——”
重华紧接着又唤,白婵又应声。
如此循环往复了很多很多次。
白婵始终耐心地应着。
此刻的长公主流露出少有的温情。
重华不厌其烦,唤个没完。
公主二字在他的舌尖反复滚过,声调抑扬又拉长,带着温柔和眷恋。
“……”
白婵看着重华傻气十足的模样。
眸光又暖了一些,她似是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将一只手放到重华头顶,温声安抚:“我在的。”
“……”
重华的双臂猛然收紧,似是要将白婵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顿时觉得双眼酸涩,仿佛心底涌动的情绪好像要控制不住从眼睛冒出来。
“你不可以抛弃我。”
声音闷闷的,含着几不可查的祈求。
白婵听后微愣,没有回答。
重华等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白婵一脸沉默的样子,心思悬了起来,白婵只觉自己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
在摇曳的烛光下,少年泪眼朦胧。
低低哀求,“不可以吗?”
重华眸光颤动,隐约似是要破碎一般。
正当他暗自伤心,忽然感觉自己的如脸颊倏尔被轻轻戳了一下。
重华呆呆地扬起头,目光不解。
“只要你一直乖乖地听话,我不会离开你的。”
白婵叹了一口气,低声承诺道,心底却微微发虚。
“嗯。”蜜糖一般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重华脸上,一如初见那般灿烂。
“——公主,重华绝对不会让你抛弃我的。”
这念头,在重华脑中闪了一瞬,又深深扎根。
白婵好不容易将重华安慰好,拖着奔波了一天的疲惫身体回房,头一沾枕,就沉沉地进入梦乡。
而另一边——
顾宴清依然没有入眠,目光沉沉地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
房间的一角可能因为之前顾宴清并不得宠,打扫的人也不太用心,竟然会有蜘蛛结网。
顾宴清目光沉沉地看着蛛网上那只小小的虫子,在网上无望地挣扎,但不论如何都无法挣开那细而透明的丝线。
不远处的那只大蜘蛛就那样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虫子无用的挣扎,等虫子挣扎力度减弱了之后一点点的靠近那只小虫子,将小虫子身体的各个部分一点点吞噬掉。
——先是细细的腿、接着是腰……一口口地被慢慢吞噬,至到连残肢都不剩。
——真是可怜。
顾宴清不无怜悯地想。
眼神悲悯而又讽刺的看着那只虫子,就像看到深陷沼泽苦苦挣扎而不得的自己。
绝望的无边的黑暗深深地束缚住顾宴清的心脏,那些让他无数个夜晚惊醒的仿佛无止境的噩梦,那一个个不眠之夜,那个仿佛无论他走多远,无论他到了哪里,都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的旧日阴影。
一点点地缠住了他的双腿,接着慢慢上涌,淹没上他的口鼻、双眼。
顾宴清忽然感到悲哀,自己的计划真的有意义吗?
随后,顾宴清轻轻地将蛛网上的那只蜘蛛拿了下来,捏在手里。
蜘蛛因为遇到比自己大数倍的“庞然大物”而拼命挣扎,不知所措。
“又有谁不是在作茧自缚呢?”
顾宴清暗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