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韩秀玲脸上挂着的泪,聂联刚心里一热,感觉心疼自己的人还真不少呢!
韩秀玲从塘沿上走下来,站在聂联刚身边,好像带着情绪似的:“他打你哪儿了?”
聂联刚笑笑:“没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韩秀玲突然蹲下,直接往上掀聂联刚的汗衫,声音也变成了沙哑的哭腔:
“你就让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我快担心死了啊——”
随着这个动作,聂联刚看到她的眼泪变成了泉眼,呼呼的往外冒。
等她看到聂联刚从后背一直延伸到腰部的那条大龙,突然“呜——”的一下哭出声来。
“他怎么这么狠啊——呜呜……”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明显是心疼坏了。
这一瞬聂联刚的心有些软了,感觉这时的韩秀玲很可怜。
之所以可怜,是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甚至为了自己她可以陪上生命。
可自己呢?
对她却是怀着强烈的抵触情绪。
这种情绪在对她的态度上也表现得很明显。
这对她很不公平,也让她有些可怜。
聂联刚不由得把手在汗衫上蹭蹭,给她擦脸上的眼泪,轻声说:“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汗?”
这个动作居然让韩秀玲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自己擦擦眼泪:
“散工以后我快到家了,听别人说你让孟庆成打了。
我就跑去你家看你,二哥说你在水塘这里洗脚。
我就跑过来了。
跑急了。”
聂联刚心里微叹,这个世界上有你牵挂的人,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痛苦。
韩秀玲看着聂联刚身上的鞭痕,柔声说:“很疼吗?”
聂联刚摇摇头,笑笑:“刚抽上的时候确实很疼,现在不大疼了。”
“等会儿我上药铺给你拿点紫药水抹上吧,抹抹就不那么疼了。”
现在的村里人,管村里的卫生所都叫“药铺”。
“不用了。”聂联刚说,“又没破皮,不用管它,睡一觉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韩秀玲又看看不远处那双布鞋,上面裹满了粪肥:“那双鞋前边张了嘴,不要了。
可你怎么回去啊?
要不然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鞋。
你那双球鞋我给你刷了,干了。”
“何必那么麻烦,我赤着脚回去就行,又不是没赤过脚!”
“路上有蒺藜。”
“没事,路上我看着点就行,没那么娇贵,你回家吃饭去吧。”
韩秀玲没说话,却是突然抓过聂联刚的脚,给他搓洗起来。
“……”又给自己洗脚,而且脚上连带脚脖子上,还带着些粪肥呢。
聂联刚本想挣脱出来,可是没忍心。
伺候自己,那是她的需求。
不忍心剥夺。
只是想起书里边方鸿渐的恐慌:
“洗手帕,补袜子,缝钮扣,都是太太对丈夫尽的小义务。自己凭什么受这些权利呢?受了丈夫的权利当然正名定分,该是她的丈夫,否则她为什么肯尽这些义务呢?”
韩秀玲动不动就给自己洗脚,她做得自然而然,并能感觉到她很享受为自己付出。
那么自己处心积虑要破坏掉这门亲事,要让她们家主动提出悔婚,这是不是有点算计她?
会不会有点不道德?
鞋不要了,脚洗干净了,俩人一起往回走。
路上,韩秀玲一再嘱咐,让聂联刚小心姓孟的报复。
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跟姓孟的硬碰硬了。
“这才几天啊,你跟姓孟的已经闹了三起了。
我知道咱们家跟姓孟的早就有仇,可这个仇也不能越结越深吧?
你看看家里的情况,俺叔从来不出门,什么事都不管。
咱二哥太老实,他跟人打不了架。
靠你一个人跟姓孟的那一大家子硬撞,早晚会吃大亏的啊!
小刚你听话,以后见了姓孟的躲着走,行吗?”
聂联刚含含混混的答应着。
进了村,俩人各自回家。
聂联刚快到家的时候,还没转过胡同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跟着我走就行了,从这边过去,拐个弯儿就是新刚他们家。”
这是四奶奶孙红菊的声音。
聂联刚驻足,有些奇怪。
听四奶奶的口气,这是有人跟她打听自己家在哪儿住啊!
这年头几乎所有社员都被限制在村子内,除了逢年过节,村里很少有外人到来。
这也造就了一旦有陌生人来到村子里,街头巷尾那些晒太阳扯闲篇的老头老太太们都会格外注目。
从这个陌生人出现在视线,一直盯着他直到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外来的陌生人大多数都是步行来的,在这么多老头老太太不转眼珠的注视下,陌生人都会被盯得不会迈步了。
甚至有喜欢管闲事搭闲腔的老人,见到有外来的陌生人,都要问一句:“你是哪庄的?上谁家?”
这些现象,也能从侧面表现出在现时的农村,人口几乎是静止的。
绝大多数时间里,村里过来过去都是本大队的社员,没有外人。
聂联刚正在猜想,这不年不节的,自己家怎么突然来客人了呢?
这时就见从那边胡同转过三个人来,打头的正是孙红菊。
而跟在她身后的,居然是夏芳婷和杜艳丽。
夏芳婷的手里,托着折叠好的一件军绿上衣。
聂联刚明白,夏芳婷这是给二哥送衣服来了。
孟繁全施暴的那天晚上,虽然他没有得手,但夏芳婷的上衣被他给扯碎了。
当时二哥见她衣不蔽体,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她穿上。
二哥是光着上身把她背到大队部的。
当天晚上开了一夜社员大会,天亮以后,按说夏芳婷作为受害人,她最应该跟去公社做证。
可她身上腿上有扭挫伤,暂时没法走路。
只好用小推车把她推回知青点养伤。
下午的时候公社专门派人去知青点,对她进行了询问。
二哥那件军绿褂子,也就让夏芳婷穿到了知青点。
这几天二哥一直穿汗衫,他肯定不好意思去知青点把自己的上衣要回来。
二姐说反正现在天热,白天根本穿不着褂子,也不用着急去拿回来。
等过几天,二姐去给你拿回来就是。
没想到夏芳婷好得这么快,走路恢复正常,而且把二哥的上衣洗得干干净净。
主动给送回来了。
孙红菊一眼看到小刚,立马乐得裂开大嘴:“哎小刚,正好夏知青要去你家。
快带夏知青到家里去吧。”
说着三个人已经走到近前。
夏芳婷对这个“小刚”印象特别深。
可以说,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他和另外两个小伙伴的及时出手,再晚几分钟,她就会被孟繁全那畜生给糟蹋了。
这几天养伤的时候,夏芳婷回忆起那天晚上不堪回首的惊险一幕,最让她感激的就是聂新刚和聂联刚这兄弟俩。
甚至,更感激聂联刚。
那天晚上她虽然没法走路了,只能靠在大队值班室的炕上,但办公室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聂联刚机智,三言两语把孟宪道驳斥得无言以对,也许自己已经被捆起来游街了。
而且是跟孟繁全捆在一起,就像jian夫yin妇那样捆在一起游街。
在聂联刚还没驳斥孟宪道之前,夏芳婷其实下了一个决心。
如果大队真的采纳了孟宪道的建议,要把自己跟孟繁全捆在一起游街的话。
她绝对不受那个侮辱。
找把剪子把自己捅死就算了。
多亏了聂联刚,自己才能活下来,而且还原了事实的真相,孟繁全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现在又看到聂联刚了,夏芳婷对他的那种感激之情,更加强烈了。
她主动上前对聂联刚说:“小刚,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天晚上你救了我两次。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一边说,夏芳婷都要作势给聂联刚鞠躬了。
聂联刚惶恐极了,他连忙说:“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那点事算什么啊!
看到有人干坏事我们不可能不管吧?
孟宪道颠倒黑,全体社员谁听了也会不忿。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啊!”
大白天的,清清晰晰见到真实的夏芳婷,不知道为什么聂联刚心里十分温暖。
有种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的感觉。
上一世,偶遇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夏芳婷的情景,那些跟她在一起的任何点点滴滴,聂联刚都清清楚楚记在心里。
当时多么渴望能跟夏芳婷在一起共度晚年啊!
她那么温暖,那么可亲,那么的让人有安全感!
只是因为自己家庭情况太差,自己不想拉着她跟自己跳火坑,这才生生压制住了内心强烈的渴望。
跟她分别之后,在聂联刚后半生的日子里,每当到了又苦又累,孤独绝望的时候,他唯一能够咀嚼到的一点温暖,就是跟夏芳婷的偶遇。
因为两个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同的遭遇,却是同样的不幸,不幸的人生让他俩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也能感觉到彼此的那种心意。
分别之后,聂联刚常常在想,也许夏芳婷跟自己有同样的痛苦。
自己的痛苦是因为家庭情况太差,不能拖累夏芳婷而不敢跟她表白。
可是在夏芳婷那边,也许她以为自己看不上她。
本来两个人都看明白了对方那颗火热的心,可是自己让她失望了!.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