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联刚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
“二哥,今天晚上我发现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你居然攥着拳头准备跟韩玉东大干一场。
我相信他要是打我的话,你绝对会跟他拼命。
二哥,以前咱爹最看不来你懦弱的样子,觉得你没有血性。
但今天晚上韩玉东是没敢动手,让你没发挥出来。
要不然的话咱爹绝对对你刮目相看。”
“……”二哥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对,其实我就是想跟他拼了。
你大病一场好容易活过来,又让人给打了黑石头。
闹得韩怀义过来退亲。
你都这么惨了,韩玉东还想打你,他的良心让狗吃了?
看来你说的没错,我也变了。”
“会变的,每个人都会变的!”聂联刚老气横秋的说:
“人一辈子,从小到大,有的人变来变去会变好多次。
也许他自己觉得,我就是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但他自己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二哥也陷入了沉思,喃喃的说:
“你看咱爹常年呆在家里这个样子,我都听到有人议论咱爹是个废人。
但咱们都知道,他以前是个英雄。
可是今天晚上,咱爹几十年没出过家门,他居然从家里走到街上去了。
出去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当时都不敢相信从大门口走出去就是咱们的爹!
咱爹的变化太大了,变得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兄弟俩发着感慨,想着各自的心事,渐渐的,困意潮水一样袭上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正在吃早饭的时候,聂明亮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看样子走的挺急,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并且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
进来先跟长辈打招呼:“叔,婶子,吃饭呢。”
母亲热情的招呼:“明亮啊,你吃了吗?一块儿吃点儿吧。”
聂明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我还真没吃呢。”
说着也不客气,在桌边就蹲了下来,也不管是谁的碗,端起一碗玉米糊糊就开始喝。
玉米糊糊刚端上桌,还有点烫。
但聂明亮这张嘴好像是铁打的,一点儿都不怕烫。
吸溜吸溜,很快就把一碗玉米糊糊给喝下去了。
喝完了把碗往桌上一放,在嘴上抹一把。然后看着聂联刚:
“小刚你吃饱了吗?出来我跟你说点事。”
聂联刚说:“很急吗?”
聂明亮点头:“很急,很重要。”
聂联刚把筷子一放:“既然这么急这么重要,没吃饱也得先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两人正要站起来,聂振杰发话了:
“明亮啊,这事很急很重要,也需要保密吗?
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聂明亮一副犯难的样子说:
“不保密,可我怕说出来你们会生气。
我就是想跟小刚说说,让他有点准备。”
聂振杰说:“那你就说吧,我最喜欢生气。”
聂明亮一副犹豫的模样,最后好像下了莫大决心似的说:
“昨天晚上韩怀义不是让你给打了吗?
他们回家之后,姓韩的全家在家里朝着你们家的方向骂了一夜。
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我听姓韩的还在嚷嚷,说要到公社去告你。
说是告你什么——”
聂明亮似乎说不下去了,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聂振杰不悦的说:“你这孩子有啥说啥,怎么说话还说一半,这都什么毛病。”
聂明亮好像把心一横的样子,毅然决然的说:
“我听他们骂你很多难听的话,然后说去告你,主要就是说你以前怎样怎样——”
聂明亮发现聂振杰的脸色,以六月里变天的速度,迅速阴沉了下来。
他立即改变了口风说道:
“他们家不仅仅是大人在骂你们,连孩子都骂,我听着小玲骂的也很难听。
她骂小刚忘恩负义,她说小刚这条命都是她给救活的,小刚这辈子都报答不过来。
现在小刚变成废人了,他不但不想报恩,反而恩将仇报,想把她也拉进火坑。
嘿,反正就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我听着都受不了。”
聂振杰把手里的饭碗重重放在桌上,盯着聂明亮:
“明亮,你过来就是想说这些?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聂明亮一脸正气的说:“我就是想跟小刚说说,让他心中有数。
姓韩的这次吃了亏,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而且我听他们说还要去公社告你,就是想提醒大家都防备着点。”
“就这些?”聂振杰盯着聂明亮又问了一句。
“嗯,就这些。”聂明亮点点头,
“另外我就是想告诉小刚,他要是去找姓韩的算账,加上我一个。
一定要叫上我和明德,我们三个是最好的铁哥们。
小刚摊上这事,我和明德要是不帮着一块上,那还是兄弟吗?”
聂明亮说的义正言辞,一脸的大义凛然。
看起来真的就是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样子。
聂联刚偷眼观察二哥,他发现从聂明亮进来的那一刻,二哥的脸色就不好看。
聂明亮在饭桌上慷慨陈词,二哥有好几次都想张嘴说话。
但每次他想说话的时候,都有些不由自主偷眼看一下父亲。
然后很明显,只要看一眼父亲,他立马就蔫儿了。
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到了最后,看样子二哥已经放弃了插话的想法。
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那点玉米糊糊喝完,那么大一根儿咸菜条子嘎吱嘎吱嚼了,轻轻把碗筷放在桌上,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瞥一眼聂明亮,就往外走去。
看样子他是准备到大队办公去了。
现在时间还有点早,生产队集合的哨子还没开始吹。
街上也还没听到裤头子分派上工任务的吆喝声。
虽然二哥现在在大队里干,不用到生产队去干活了,但他每天出门也需要听集合哨子。
要知道,这年头谁家有块表啊?
社员们关于时间的早晚,都以街上吹哨子为标准。
只要听到街上吹哨子了,就知道到点儿了,该去上工了。
不管是去生产队集合,还是那些特殊的工种,包括大队干部要到大队里去办公,都是以吹哨子为准。
吹哨子,其实就是闹钟,就是社员们的表。
二哥这个点儿就出门,很明显他去的有点早。
聂联刚不知道,二哥这是在大队干活比较积极呢,还是他提前出去有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