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婷明显呼吸有些不大自然。
她粗细不匀的喘了好几口之后,看样子才稍稍稳定了情绪。
两条举起来投降的胳膊也放了下来,脸色也没那么红了。
她强装镇定的清咳了一声,小声说:“你别走,我找你。”
啊?
额!
聂新刚本来就僵在那里,一听夏芳婷的话,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硬度更增加了。
硬度这么高的身体,舌头肯定也卡壳了,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
看他始终抬着脚,身体僵硬的样子,夏芳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干嘛那么紧张啊?刚才你想干什么?
就知道往后退,也不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可把我给吓死了。”
啊!
聂新刚眼珠子来回乱转。
他想回答,但是舌头卡了壳,而且喉咙好像大旱三年一样,干的都裂纹了。
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夏芳婷因为也是分在第四生产队干活,对聂新刚肯定也很了解。
知道在第四生产队所有的青年当中,聂新刚是最老实的。
可是你看他现在这个浑身僵硬的样子,老实的也有点过头了吧?
夏芳婷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聂新刚悬在半空的那只脚:
“你的脚可以放下来了。”
聂新刚悬着的这只脚立马吧嗒一下,落了地。
双脚都着地了,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同时也挺佩服自己的,刚才自己只用一只脚站着,居然纹丝不动。
没摔倒!
看来自己的功夫练得不错。
这时候夏芳婷也来了一句:“没想到你还会金鸡独立啊。”
这话跟聂新刚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
这让他浑身的器官一下子得到了润滑一样,舌头也灵活了。
立马点头:“对,对,对,我这就是金鸡独立。”
夏芳婷抿嘴轻笑,白了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呃。”聂新刚尴尬的挠挠头,憨厚的笑了。
夏芳婷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郑重的对聂新刚说:
“我不知道你家能不能去一趟省城?
你弟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看,因为这事让他的亲事都出了问题。
这可不行啊,如果你们家有能力的话,就带他去一趟省城。”
说着,夏芳婷把手里那封信又往前递了递:
“我的姑父是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医术很高。
昨天夜里我给姑父写了这封信,介绍你们过去。
只要你们能去找到我姑父,他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的。
我觉得趁你弟弟现在刚受伤,尽早治疗的话,应该还有恢复的希望。”
聂新刚看一眼她手里的信,又抬头看着夏芳婷满脸的关切。
心里一热,又是一阵慌乱。
赶紧挪开目光,不敢正眼看人家。
讷讷的说:“谢谢你,小刚没事,村里人那都是谣言。”
夏芳婷见他不承认自己弟弟有病,也不生气。
她很理解对方现在的心情,就像村里人所说的那样,换了谁家也不会承认自己家的儿子被打的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跟一个大青年讨论这方面的病情,虽然关于病情的具体原因一个字都没提,但彼此心里都知道,所谓的有病没病指的是什么。
夏芳婷的脸瞬间又红了。
她没勇气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不由分说把手里的信往聂新刚兜里一塞,丢下一句:“去不去你们自己决定。”
快步走到胡同口,往两边警惕的张望一下,背影迅速消失在聂新刚的视线当中。
聂新刚望着空荡荡的胡同口,呆呆的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感觉?
觉得好像舍不得夏芳婷离开似的。
他自己都感觉奇怪,明明面对夏芳婷的时候,自己又害羞又尴尬,手足无措,恨不得赶快逃离。
现在人家走了,他又舍不得了,真是矛盾。
脑子里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听到外面的街上传来裤头子喊着上工的吆喝声。
聂新刚打个机灵,就像从睡梦中被惊醒一样。
他知道,裤头子喊过两遍之后,生产队就要吹哨子,社员们就去集合,准备上工了。
他赶忙又退回来,重新躲到了驴屎囤子后面。
躲在这里,肯定没人能看到他。
事实上,他根本没干什么坏事啊,但此时他心里却是砰砰直跳。
好像让人看到就会把自己抓走似的。
街上吹过第一遍哨子之后,自己家的门口传来家里人说话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这个胡同前面走过去了。
聂新刚在驴屎囤子后面躲着,别提多紧张了。
别说自己家的人从前面走过他没敢露头,即使听到聂明亮和小刚说话,然后从前面走过去了,他也放弃了堵住对方的念头。
各家各户的大人孩子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大街小巷喧嚣热闹起来。
孩子们该上学的上学,大人去生产队集合。
喧嚣过后,街上渐渐恢复宁静。
聂新刚这才探头探脑从死胡同里走出来。
看看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他又回了家。
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手里紧紧的捂着夏芳婷给他的那封信。
刚才在驴屎囤子后面藏着的时候,他把那封信看了又看,当然只是看信皮。
他还不敢把信封打开。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是空白的,没写地址、收信人啥的。
捏着里面有信纸,但也不厚。
聂新刚拿着这个空白的信封,正面看了反面看,好像能在上面看出什么秘密似的。
一边看,心里居然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回到家,看到父亲和小刚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爷俩正在说话。
父亲脸上明显有怒气,小刚劝慰着父亲。
父子俩正在讨论聂明亮。
父亲的怒气就是因为聂明亮。
这位当年的侦察科长,敏锐的发现聂明亮动机不纯。
联系到聂明亮在大队部故意又哭又叫扩大事态,现在大清早的又跑来挑拨是非,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父亲就已经给聂明亮勾勒出了一幅画像。
只听父亲说:“我完全能够确定,明亮就是被敌人策反,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叛徒。
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搞乱我们,破坏我们,最终彻底消灭我们。”
聂联刚劝父亲:“爹,你说的都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明亮这样做把我可是坑的不轻。
但要说他是叛徒,也没那么严重吧?
我觉得这小子就是聪明过头了,好心办坏事。
可能就是我们一起上医院的路上,一直都在讨论到底是谁偷袭我?
他们三个不知道这事的实情,肯定把疑点放在姓孟的身上。
不管是在去的路上还是回来的路上,他和明德一直都在嚷嚷着找姓孟的算账,要给我报仇。
大概他就是报仇心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吧?
至于说今天早上他来说的这些事,也不算挑唆。
姓韩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嚷嚷着要去公社告你,应该也不是明亮编的。
不过,他说小玲也跟着骂我忘恩负义,这一点可能有水分。
我觉得小玲不会骂我。
我这条命算是她救过来的,咱们全家都记着她的好。
一直都说以后要好好的对待她。
但她从来没有居功自傲的那种想法。
所以她也不可能骂我忘恩负义。”
“对啊!”父亲瞪起眼睛说道,“明明没有的事,明亮为什么要撒谎?”
“大概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吧?”聂联刚笑笑说:
“姓韩的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咱们爷俩觉得这样的人家配不上咱们。
可能明亮也是这么想的。
他生怕咱们意志不坚定,过两天姓韩的再来说两句好话,咱们两家又重归友好。
那样的话,明亮会替我觉得不值。”
父亲冷哼一声:“就他?小小的年纪能想的那么长远才怪呢。
刚才我觉得他就是个小辈儿,没当面戳穿他。
不管他说什么,咱们先听着就行。
不过我所说他是叛徒,那是绝对错不了的。
你这个光屁股长大的铁哥们,必须要防着他了。
当然,这些话就是咱爷们儿在家里说的,出去跟任何人都不能说。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已经开始这么干了,绝对不会挑拨这么两次就算了。
以后他还会有别的动作。
反正记住你爹的话,既然已经认定这小子是叛徒了,你就处处防着他。
看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到时候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妙啊!”聂联刚一拍大腿,冲他爹挑起大指,“爹,你这一招实在是高明,高,实在是高!”
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的聂新刚,情不自禁也挑起大指,学着三弟说道:
“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