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刚和雨兰订亲的事,两位亲家母基本就是有两个大方向的问题需要协商好。
第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找个媒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千百年来的老传统了。
男女订亲、结婚,如果没个媒人的话,总感觉好像少点什么。
甚至婚后有人问起来:“你俩的媒人是谁啊?”
要是没有媒人的话,直接没法回答啊。
两位母亲商量了好几次,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还是要找个媒人。
不过就村里那几个专业的媒牙子,比方说曹大眼,那是坚决不用的。
媒牙子吃了男方吃女方,特别贪财,咱们不用她。
那就只能另外请一个中间人,来充当俩人的媒人了。
后来她们选定了孙红菊当两家的媒人。
徐丽华于是又在晚饭后去找孙红菊,说明来意。
孙红菊肯定一百二十个同意啊。
这事不但毫无难度,而且还是一份福利。
别的不说,等到新刚和雨兰订亲的时候,总得给媒人买双鞋。
孙红菊又不用真的来回跑腿说合,只要顶个媒人的名头,就能免费吃席,而且还白得一双鞋。
这可是意想不到的福利。
孙红菊很高兴,欣然答应。
第二个问题,就是关于彩礼。
既然决定要订亲了,男方就要拜托媒人过来问问女方,订亲有什么要求?
就是要多少彩礼?
对于罗家来说,他们的真实想法是,还要什么彩礼啊?
小兰动手术连来带去花了一百块,那可是聂家给张罗来的。
现在拿人抵债,闺女都给你们了,那么你们出钱给她动手术,说白了就是给你们聂家自家人动手术。
这一百块钱就平账了。
不过,这只是罗家人内心的想法,这个小秘密跟任何人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所以,当孙红菊这位媒人登门,受大刚娘之托,来问问罗家的订亲要求的时候,罗家人表现得相当通情达理。
表示新刚他们家也没什么钱,订亲的时候简单一点就行。
要求就是买一对包袱皮,两床被面,再给雨兰买件衣裳,就够了。
至于彩礼钱嘛,看着给,十块八块就行,多了的话坚决不要。
罗家人的这番话,把孙红菊好感动。
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以前怎么没看出罗家人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呢!
孙红菊回来,把罗家人的要求跟大刚娘学说一遍,并且,盛赞罗家人的好。
大刚娘也是深有同感啊!
这么好的亲家,她对这门亲事那是更满意了。
虽然咱们家的日子过得紧巴,但是订亲的钱凑一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本来准备给小刚和小玲订亲,没想到这个钱用在二刚身上了。
所有的问题都协商好了,那就准备找个好日子订亲。
不过订亲跟结婚差不多,总得摆桌喜酒,请要急的亲戚来喝喜酒。
可现在正是三秋大会战的时候,地里的活这么忙,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办喜酒。
于是决定,等秋后,农忙结束之后再订亲。
至于具体的日子嘛,基本就是到时候再看,啥时候忙完啥时候办。
牛鬼蛇神早就被打干净了,没被打的也蛰伏起来了,找个算命先生给看个好日子的传统,在这些年基本上属于真空期。
也就是两家自己看着哪天好,就哪天办呗。
新刚跟雨兰的事儿说好了,就等着秋后订亲了和喜酒了。
母亲那是满心的期待。
应该说,她不是没有儿媳妇,可对于她来说,支使上儿媳妇的感觉,到现在还没感受到。
因为大儿媳来家的次数就是两次,然后一去不还乡。
即使来的那两次,比来一个亲戚都生分。
让母亲毫无有了儿媳妇的感觉。
至于小玲嘛,她从小就跟着她爹过来过去的到家里来。
因为是娃娃亲,母亲也知道小玲终究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可因为从小在眼前长大,太熟了,而且还没真正订亲甚至结婚的,母亲对她居然没有儿媳妇的感觉,反而更觉得这是自己的闺女。
只有雨兰,在母亲眼里那是实实在在的儿媳妇,毫无虚无缥缈之感。
这些日子,虽然是忙秋,每天的生产劳动都比较累,但是在母亲的体验里,这个秋收那是累并快乐着。
因为雨兰就要来了,让她公公瞬间恢复正常,这个家越来越好了。
每当脑海中浮现出二儿媳妇的模样,长得好看,身子又结实,腚大胸大的,过了门第一胎指定生男孩……母亲的心里就别提多甜蜜了。
同时也有点小小的遗憾,那就是习惯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玲,难道这个三儿媳妇真的就这么散定了吗?
有这种疑问,说明母亲心里还是心存侥幸的。
希望有一天老韩家良心发现,又把小玲送回来了。
只不过,这天晚饭前,明德突然跑来,脸上带着不可遏止的怒火,这把母亲心里的侥幸给彻底打碎了。
聂联刚看到明德如此愤怒,也是感到奇怪:“你怎么啦?这是跟谁生气?”
“……”明德盯着小刚,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愤怒让他的脸涨得通红,或者除了愤怒,他还带着其他的情绪,让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这时候除了父亲“外跑”去了,家里人都在家,母亲和二姐刚刚把饭做好,等着锅里落滚儿的功夫,娘俩到院里来透透气。
一看明德这个样子,二哥也凑了过来。
一家人围着明德,眼巴巴等着他说话。
明德眼含热泪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就差哭出声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小刚说:“我才听到俺家里人说,小玲和明亮今天订亲了——”
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感觉明德带来的这个消息是假的。
连聂联刚都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虽然明亮一直暗恋韩秀玲,可韩秀玲对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感觉。
而且他还是很了解这个阶段的韩秀玲的,她从小就在心里根深蒂固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男人。
当成了她一辈子的依靠。
虽然自己废了的那个传言让她的决心有所松动,但心里还是装着自己。
她甚至真想让自己带她私奔。
即使后来在土岗子上她脱光了让自己试试,自己没过关,让她几乎相信自己已经废了。
可是从小到大的那种思维惯性肯定还存在的,不可能就此一下子把自己从她心底抹掉。
——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不可能彻底放弃对自己的幻想。
更不可能毫无征兆的就看上明亮。
她家的人前些日子对聂明亮恨之入骨,也是完全不可能突发奇想,把小玲许给明亮。
韩家全家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即便明亮送给曹大眼许多好处,托她替自己向韩家求亲,韩家任凭曹大眼说破大天,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何况还有一点相当反常,那就是订亲的时间不对。
现在三秋大会战到了最忙碌的时候,完全不是订亲的好时机。
因为你要是跟队上请假,说我们家要订亲,队上肯定要给他一顿批评:
“订亲什么时候订不行,偏偏三秋大会战的时候要订亲!
秋收完了订亲不行吗?
又不是肚子大了急着订亲生孩子,难道十天二十天的就等不了了吗?”
另外,订亲要办喜酒,至少要急的亲戚要请来贺喜,可是亲戚那里也是三秋大会战啊。
谁家能请的下假来,赶过来喝你的定亲酒呢?
聂联刚越想,越觉得明德这个消息是假的,他不由得摇摇头:
“明德,这肯定是个谣言,肯定不是真的。”
“我也不相信是真的啊!”明德眼眶里的热泪还在打转,脸上的愤怒还在熊熊燃烧:
“俺家里人跟我说这事,我肯定不信。
可是出来跟别人一打听,俺那边的几家都知道这事。
今中午人家都喝完喜酒了。
我跑到明亮他家去看,见他大门口上贴着喜字——”
明德说不下去了,他捶着自己的胸膛发泄着胸中的怒火。
也终于把眼眶里盈盈的热烈给晃悠出来了,瞬间滑过脸颊滴落下来。
明德这话让全家人再次大吃一惊。
照这么说的话,他俩订亲这事是真的了?
聂联刚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明亮家门口贴着喜字,也不一定非得是跟小玲订亲——”
“你还不信!”明德带着哭腔怒吼一声,“我又跑到小玲家去看了,她家门口也贴着喜字。
我想把明亮掐死——”
明德咬牙切齿!
聂联刚这下也不能不信了。
明德的愤怒是他觉得明亮对不起小刚,小玲是小刚从小的娃娃亲,作为小刚的铁杆好朋友,明亮这样做就相当于“横刀夺爱”。
朋友妻不可欺,明亮跟小玲订亲,他对不起小刚。
明德觉得明亮也对不起自己。
可是聂联刚的第一反应就是: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事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