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开始的时候,聂联刚没打算把自己的真正来意当着大姐婆婆的面说。
只是因为他对这个恶婆婆的观感极为恶劣,多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有什么话只想姐弟俩之间悄悄的说。
所以在院子里大姐问问他为什么来了,他说没事,就是来看看大姐。
可是,现在看到这个恶婆婆的行为如此猥琐,聂联刚又改变了主意。
毕竟自己到大姐家来报喜,大姐是需要回娘家的。
自己不想让这个恶婆婆知道,但大姐必须要跟她婆婆,跟婆家人说这件事。
自己还是早点儿当着这个恶婆婆的面,把真正的来意说明白吧。
省得自己走了之后,大姐跟他们汇报这事的时候又得受为难。
婆婆这一家人可以猥琐,但自己做事要大大方方的,不能显得猥琐了。
所以他早就看到那个恶婆婆在外边偷听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二哥就要定亲的消息跟大姐说了。
日期定在十月初六,意思就是说到时候大姐要回娘家喝喜酒。
“初六这个日子好啊。”大姐掰着指头说道:
“现在正好刚过完秋。生产队里也没事,天气还没开始冷,没风没火的。
这个时候出门也不受罪,挺好的。
我早上一大早就走,中午吃完饭早点往回走,当天就能来回。”
聂联刚说:“干嘛那么着急啊?现在天短了,当天打来回太紧张来了。
大姐你嫁的这么远,一年到头回不去几次,家里人最想的就是你。
你还是早两天回去吧,也帮着咱娘忙活忙活。
把红英和小山子也带上。
人家那些嫁的近的,家里的孩子整天回姥姥家住。
这俩孩子整年的不去姥姥家,跟姥姥家也生分了。”
大姐为难的说:“没法带上他们俩。
我一个人走的话还能快一点儿,要是带着他俩,一天也走不到那里。”
聂联刚说:“这么远的路,肯定不能让两个孩子自己走着。
你让大姐夫也一块去喝喜酒。
让他弄辆小推车推着你们娘仨。
你坐一边,两个孩子坐一边,这不正好吗?”
聂联刚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就是当今农村走亲戚的正常画面。
因为现在是大集体,各家客户家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生产工具,尤其像驴车、小推车这些大一点的用具,只有生产队里有,社员家是不需要准备这些东西的。
平常出门走亲戚,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
但逢年过节回娘家,老婆孩子一大堆,要是冰天雪地的一大堆,出个门就比较困难。
这时候想要驴车坐的话,那就太奢侈了,自行车更是想都别想。
所以唯一的交通工具,就只能是小推车了。
那些需要用小推车推着老婆孩子的社员,就到生产队跟生产队里借,用小推车推着老婆孩子去走亲戚家。
所以一到逢年过节,路上来来往往的,会见到很多男人用小推车推着老婆孩子的。
车子上还放着被窝,老婆孩子缩在被窝里,风雪当中不敢露头。
这也成了过年时候的一道靓丽风景。
现在秋收刚刚结束,农田水利建设还没开始干,让大姐夫从生产队借一辆小推车,没风没火的天气,推着老婆孩子回娘家,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大姐却是摇了摇头:“你大姐夫也不回去,他现在——家里也挺忙的。”
聂联刚见大姐说的吞吞吐吐,就知道大姐没说实话,她应该有难言之隐。
大姐嘴里说大姐夫家里有事,挺忙,可是这年头,一旦生产队里没活,每个社员都是清闲的。
家里能有什么事啊?
自己家既没有副业,也不可能做小买卖。也没有其他的活可以干。
社员们闲着没事,除了串门聊天,就是凑堆打扑克。
也就忙着玩耍了,根本不可能有事。
聂联刚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这么说:
“大姐,俺大姐夫是不是整天去打扑克?
这也算家里有事忙吗?
他的小舅子定亲,这是大事。
要是像前些日子我定亲的时候,生产队里有活干,他去了的话会耽误挣工分,他不去咱们也说不上别的。
可这些日子正是农闲的时候,他不可能宁愿在家闲着,也不送你们娘仨去吧?
大姐你就听我的。
过了月,初三或者初四,你就让大姐夫用小推车把你们娘仨送过去。
大姐夫愿意在咱家住几天,他就跟着你们一块儿在那住下。
他不愿意住下,就让他自己先回来。
等到俺二哥定亲这事过了,到初七八或者初八九的时候,再让他推着小推车去接你们娘仨。
好容易赶上这么个机会,你也应该回娘家住几天了。
让两个外甥也感受一下走姥姥家的快乐——”
“放屁。”随着一声尖利的怒吼,大姐的婆婆从外面跳了进来。
看她满脸怒气的样子,分明就是忍无可忍才冲进来的,进来就指着聂联刚的鼻子骂:
“你是哪来的小混蛋?你怎么这么大的主意?
我们自己家的事我们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
聂联刚被指着鼻子骂,但他并没有发作,甚至坐在小板凳上动也没动,只是平静的说:
“表婶子,你这是生了哪门子气啊?
我说的这事不是很正常吗?
男人推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回娘家,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干的。
我没有一句话是歪的吧?”
“哪一句都是歪的。”恶婆婆尖着嗓子叫道:
“育宝整天都要忙死了,他哪有功夫推着老婆孩子回娘家?
再说了,定恁娘哪门子的亲呀?
你们定亲定你们的,关我们家什么事啊?
屁大点事还得让你大姐初三四就得回娘家,还得在你们家住好几天,帮着你们家忙活,你们家要耍龙灯啊?
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动静,还得嫁出去的闺女回去帮着忙活?
帮着你们干活,你们倒是高兴了。
俺这么一大家子人,家里这么一大摊子,老大媳妇要是走了,家里的活谁干?
谁做饭?
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聂联刚直接让对方连珠炮一样的质问,给说的哑口无言。
并不是说他没有词儿了,怼不回去,而是实在对于对方的歪理邪说无语。
实在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来对应她。
聂联刚发现,对于一个根本就不讲理的人来说,你跟她讲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对方的不讲理在于颠倒黑白,歪曲事实。
明明娘家的弟弟要定亲,当姐姐的回家喝喜酒,这是天经地义必须要做的事。
但是在这个恶婆婆的嘴里,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干坏事。
好像大姐只要回娘家帮娘家干活,她们一家子就没人做饭,就会全部饿死。
聂联刚很想质问对方,俺大姐没嫁过来之前你们全家是怎么吃饭的?
怎么就没饿死啊?
可是转念想到,跟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说一句多一句。
而且他也不想让局面失控。
这可是在对方的村里,自己跟这个恶妇人吵起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更会让大姐受连累。
你看此时此刻的大姐吧,看到婆婆发飙,她只是惊愕恐惧的站在那里,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眼里蒙上了一层泪花。
但是她根本就不敢上来劝说婆婆一句。
这就很能看得出,大姐对她的婆婆到底有多么惧怕?
聂联刚不想跟对方吵,更不能把事情给激化了。
你就是再能说,哪怕把这个恶妇人给气个半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给大姐惹来灾祸。
自己走后,这个恶妇还是得把怒气全部撒到大姐身上,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大姐。
为了大姐,聂联刚只想息事宁人,赶紧让这个恶妇息怒。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语气平静的说:
“表婶子,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我考虑的欠妥。
那就听你的安排吧,那你觉得俺大姐初几回去合适呢?”
“初几也不回去?”恶婆婆蛮横的一挥手:
“你们家哪来这么多的事?
前几天刚有了一个定亲的,现在又要定亲,过两天还得结婚。
我们啥事也甭干了,整天净让她往那跑,给你们家贺喜就行了。
那我们家的日子还过不过啊?
你回去跟你娘说,你们家事儿太多,离着我们这里又远,回去一趟不容易。
定亲这点小事,老大媳妇儿就不回去了。
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