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聂联刚一下子还想不出头绪来，而且分厂也不是现在就要筹建的，他有时间慢慢去筹划。
第二天，他先去砖瓦厂那边看好了砖和瓦，并且交钱开了单子。
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运回去，暂时就先不提货。
他肯定不会采纳大哥的意见，回家召集一些关系不错的左邻右舍，借来生产队的小推车，浩浩荡荡来了小推车队伍，把这些砖瓦推回去。
虽然在大哥看来，这是当今社会最普遍、最正常的做法了。
因为不管是大队的拖拉机，还是生产队的马车，那是绝对不会给一家一户拉建材的。
即使这户人家拿钱也不行。
集体的运输工具，怎么能给社员拉东西呢？
仨猫瞪着六只眼，所有社员都在那盯着呢。
所谓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伙的东西，就是不能单独给某些人用了。
给某个人开了口子，肯定会有很多社员给上意见的。
至于你借小推车，找来左邻右舍帮忙，这个大家都没意见。
比方说，有的地方离着煤矿不是很远，也就三五十里，或者百八十里的，想要去煤矿买煤容易，就是运回来很难。
集体的运输工具绝对不会给单个社员去拉煤的。
于是，社员们就是用小推车去推煤。
百八十里远，推着五六百斤的煤，那都是路上常有的风景。
但在聂联刚看来，自己一个重生者要是还用这个笨法子，那自己的重生也就没啥意义了。
他不想用集体的运输工具，其实他在琢磨，想忽悠厂里给他送货上门。
所以开好单子也不急着走。
正好大嫂这么热情，一定挽留小刚在大哥家里多住几天。
聂联刚开好单子，他溜达着，准备先去大哥的车间看看。
大哥当车间主任了，自己是他的弟弟，算是有参观的特权了吧？
再说了，上一次自己去车间参观，给排查出那么大的安全隐患，如果听从自己的建议停机检修的话，那个大事故就能避免。
所以，即使大哥不是车间主任，那个车间也会很欢迎自己去听听各台机器有没有异响吧？
聂联刚到了大哥车间，大哥居然不在。
车间里好多工人都认识聂主任这个弟弟了，工人热情的告诉他，聂主任去新车间开会去了。
聂联刚这才想起来，对啊，白石岭陶瓷厂后来还新建了一个艺术陶瓷车间。
白石岭陶瓷厂是建国后才建成的。
那时候刚刚胜利，百废待兴，各种生活用品短缺，也就是说，这时候的生存需求是第一位的。
至于精神需求的满足，还没达到那个地步。
所以，陶瓷厂生产的产品，都是跟老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生活用品。
没有用于装饰的艺术陶瓷制品。
可是随着岛国经济的恢复，前些年跟我国的民间贸易也上升到“政府主导、官民并举”的新阶段。
这时候岛国对用于装饰作用的艺术陶瓷的需求大幅攀升。
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之下，根据上边的指示，陶瓷厂新建了一个艺术陶瓷车间。
由于艺术陶瓷跟生活用瓷在工艺方面区别很大，而且艺术陶瓷需要更多的技术人员，这个车间筹备了很长时间。
好多在制胚、绘画方面具有一定造诣的技术型人才被招了进来。
这些人才基本到位之后，这个新车间差不多也要开始试运行了。
在试运行之前，厂里已经召集各车间的负责人，以及各个车间的技术骨干，到新车间来开过多次研讨会。
今天聂大刚他们到新车间，就是继续开研讨会。
大家群策群力，从各个方面为新车间献计献策。
因为人家开这么重要的会议，聂联刚作为一个外人，他肯定不能冒冒失失跑到新车间去参观。
只是中午下班，大哥回来的时候，聂联刚问了大哥很多关于新车间的情况。
听着大哥对新车间的描述，聂联刚的脑海里渐渐成形了三个想法。
当然，第二个和第三个暂时还不能说出来，他在想，怎么才能先实现第一个想法？
等大哥说得差不多了，聂联刚突然冒出一句：
“大哥，你觉得新车间跟你们车间比起来，哪个车间好？”
大哥被问得一愣，然后说道：“这有什么可比的？
我们车间生产的是生活用瓷，新车间的产品出来那是出口的。
说白了外国人买过去就是摆在桌子上好看的。
虽然都是瓷器，但用途完全不一样。
各有各的用处，也无所谓哪个好哪个不好。
不过在我看来，外国人就是有钱没处花了。
像咱们国家的人，有那闲钱多买几个盘子几个碗，比什么都强。
买个瓷猫摆在桌子上，有啥好看的？
不小心碰到了还给砸碎了。
我是不能理解。”
听得聂联刚连连摇头：“大哥，你这典型的小农思想啊。”
大哥笑道：“咱们就是庄户孩子出身，这就是咱的本色啊。”
聂联刚说：“什么本色？我看就是笨死！
你现在是车间主任，也是领导了，难道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你先想想，你们车间烧出那么大一个便盆，能卖多少钱一个？
可要是烧出一个小巧的瓷猫，画得五颜六色很好看的，能卖多少钱？
哪个更值钱？”
大哥不假思索的说：“虽然具体的价格现在还没定出来，但我知道，肯定是瓷猫卖的更贵。”
“对啊。”聂联刚说，“那么大的便盆，用料多，烧制也很不容易的。
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巧的瓷猫值钱，难道你就没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
“……”聂联刚这话倒是让大哥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大哥才轻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至于为什么，我好像也能想明白。
毕竟便盆虽然又大又重，可技术含量不如瓷猫。
现在我们制胚车间已经是半手工半机械。
可是新车间的产品都是手工制作。
至少在投产初期，所有的制胚等等，都是纯手工。
至于上釉，不仅仅是手工的问题，而且要根据形状在上面画画，这就需要一定水平的画家了。
那些出名的画家我们厂肯定请不来。
现在请来的这几位画家，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看他们画的东西，感觉都很厉害。”
聂联刚得意的笑了笑。
他的得意在于，大哥对于陶瓷厂对于画家的迫切需求，其实就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他想让罗雨兰给陶瓷厂上釉。
按照罗雨兰那种天纵奇才的水平，相信她画出来的产品，比陶瓷厂请来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差不到哪里去。
甚至会比那些画家画的更好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罗雨兰现有的水平绝对够格。
不过，想让罗雨兰到陶瓷厂上釉，并不是说聂联刚就想让罗雨兰从此成为陶瓷厂的工人。
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干姐姐、二嫂一个练手的机会。
通过大量的实践活动，相信二嫂的绘画水平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等到恢复高考，还是让二嫂去参加高考是正途啊。
二嫂来上釉另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挣钱。
能成为陶瓷厂的画师，画出来的产品又好看又有创意，这位画师的工资绝对不低。
在这个几乎没有自由挣钱空间的年代，二嫂在陶瓷厂的实践活动实在是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另外，只要二嫂成了厂里的画师，那么，自己的第三个想法也会顺理成章的实现。
当然，第一步还是要实现第一个想法。
聂联刚说：“大哥，这下你想明白为什么越大越费力的越不值钱，反而越小的越值钱了吧？”
大哥说：“大概就是工艺值钱吧？
毕竟学习烧生活用瓷相对容易，但是想烧出艺术陶瓷，技术人才就很难培养了。
至少画家就不是我们厂能培养出来的。”
“对啊。”聂联刚笑了，“大哥你说的对，就是工艺值钱。
或者说，就是技术值钱啊。
你看看人家齐白石，随随便便画几个虾，就比真的虾贵多少倍。
这就是技术啊！”
嗯，大哥连连点头。
道理懂了，但他知道，人家那个技术，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聂联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大哥：
“大哥，既然发现技术挣钱，知道光是出憨力不管用，你有没有想过也要改变自己？”
大哥一听连连摆手：“你这话说的，咱们连想都别想。
我说过了，咱们就是庄户人的小脑子，人家那些高级技术咱们学不来。”
“我没让你学画画啊。”聂联刚说，
“我是想提醒大哥，即使作为管理者，也要尽量管理技术含量高的东西。
不需要你动手，只要你有这样的管理思维就行。
也就是说，技术含量更值钱，那么管理有技术含量的车间，你这个小领导的价值也更高。”
“……”小刚的话让大哥一下子没能理解过来。
顿时陷入沉思当中。
但是大哥知道，小刚这话肯定是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