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询问简易棚户修建,以及住房重建,各需要花费多少银子。马炎炎回道:“简易棚户按户修建二十四间,每间花费六百文左右,一共需银一十四两四钱。役工住房按每户两间算,要重建四十八间,这些住房没有地价,每间花费二两五钱银子左右,一共需银一百二十两。”
黎禾稍微考虑一下,说道:“事不宜迟,赵帮办、马坐办现在去联系修建简易棚户,我和牛帮办、田玲玲马上去府衙申请赈灾银。”
来到府衙,求见常知府,被告知常知府不在府衙,转而求见蔡通判。约过了半个时辰,蔡通判在自己书房接见了黎禾一行。施礼毕,黎禾汇报了制铁局遭灾情况,提出向府衙申请赈灾银一百三十五两用于役工住房重建的请求。蔡通判说道:“重建役工住房的确比较紧急,但申请赈灾银须常知府首肯才能办理。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写个申请赈灾银的文书,明天送到府衙。”
黎禾表示赈灾银需要加快办理,想等候常知府回来,当面向常知府陈述紧迫性。蔡通判则说道:“常知府的一个同乡新近获任为贵省贵阳府知府,上任路过本府,常知府今天尽地主之谊,白天陪同游览武昌黄鹤楼,晚上在汉口满春楼设宴接风,回到汉阳最早也是二更。”
回到制铁局已是堂股人员的下工时间,黎禾吩咐未走的田玲玲晚上在家写出申请赈灾银的文书,明早交到府衙。又叫来局卫股管事郑友强,交代晚上局卫值守须加强巡视,不要让偷盗事情发生,不要让暂住库房、瓶炉车间、饭堂三处的受灾人员串联。
晚饭后,一干人来到布店厅堂见黎禾说事情。王培培叙说探查存票,蒯家交由姚记恩来办。庄源叙说违反礼法的整饬与教化,商定天晴在蒯家大门口召集本里各大户、各甲首,还有蒯家全体人员聚在一起,由里长讲礼法有关规定和要求。黎禾说道:“等等,我觉得请府衙礼房的鲍礼书来讲要好些。庄先生明天到府衙去一趟,请鲍礼书参加这个活动并宣喻礼法。”
赵心晓叙说修建简易棚户,已联系汉阳县的钟家营造厂,其厂主与马炎炎熟识,商定明天上午进场开工。刘家才叙说制铁局借银到期钱庄同意展期,钱庄要求展期申请加盖制铁局关防,并且明天上门来办理展期手续。黎禾说道:“明天就是五月十九,借银的到期之日,他们上午来办才能赶得赢,下午够呛。”
“钱庄人员上午来!”刘家才说。
大家又议了一阵,庄源、赵心晓先后离开。王培培似乎要讲什么,欲走还留,刘家才见状说道:“王甲首你先讲,我有点私事要单独跟家主说。”
王培培急忙说道:“没、没什么,我告辞!”
王培培离开,刘家才说道:“上午到钱庄存了银子,换回四百两银子的存票。”
刘家才边说边把一张钱庄存票拿出来,递给黎禾。黎禾说道:“不是要你把存票交给夫人吗!”
刘家才说:“上午到钱庄办完事,直接到的制铁局,没回布店。”
黎禾喊来童丽,把存票交给童丽。童丽接过存票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没有记名,都可拿去兑银。”
“是的,钱庄认票不认人,主母可要藏好喔!”刘家才说。
“我家的秘密你们都知道,也不知藏哪里好,要不你替我保管吧。”童丽说。
“主母不可轻信任何外人,包括我在内,你要防着我带着存票逃跑。”刘家才说。
“你要是跑了,那好办啊。”黎禾笑着说道,“我把你儿子拎过来当童工抵债!”
“你敢!”刘家才说道。
“说真的,你先替我保管一些时日,等我找到秘密的地方再拿回。”童丽说。
刘家才表示他家没护院守护,不安全,童丽低声说道:“你家的主房梁一侧有个洞室,可以放贵重东西及纸张进去。”
刘家才吃了一惊,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还有谁知道?”
童丽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手,意思是只有自己知道,没有别人知道。刘家才放下心来,追问童丽是怎么知道的,童丽不回答。存票刘家才没有接,童丽也不知道放哪里好。
次日上午,钱庄二掌柜梁见萃与崔英挺来到制铁局,后面还跟着一人。梁见萃介绍那人道:“这位是汉口永丰营造厂的侯鄂班厂主,也是我们钱庄的客户。侯厂主想承接制铁局役工毁损住房的重建,请总经办给侯厂主一个机会。”
“欢迎侯厂主参与我们的住房重建,待会我们再详细协商。”黎禾说道,“二掌柜,因制铁局关防在府衙,我们先办理借银到期的展期手续。”
“办理展期相对要简单一些,主要分两步来办。”梁见萃说道,“第一步,我们有个展期申请模板,你们照着填写即可,然后加盖制铁局关防。第二步,结清利息交给我们带回,三个月利息一共是四十两五钱银子。”
黎禾点头应允,让刘家才带崔英挺到银钱股填写展期申请模板,并结清利息。梁见萃接着介绍永丰营造厂,说道:“侯厂主的这个厂实力非常强,省衙新的大粮仓是他们为主修建的,黄州府的府学房舍更新是他们一家承担的,孝感县衙的大堂是他们重建的。还有,汉口巨贾胡双华家的别院"梦泽院",另一巨贾雷光梅循礼坊一处赠予唐进举人的别院,都是侯厂主他们营造的。”
“谢谢梁二掌柜的夸赞!我们修建这些房屋堂所,展示我们的营造技艺,都是各方人士关怀的结果,也希望总经办对我们关怀有加。”侯鄂班说道,“我是先来的,看了被山洪冲毁的房舍现场。原来的房舍处在泄洪道上,建议异地重建,如不能异地重建,我们可上山修建泄洪道,改变山水流向,但这个要增加一些费用。”
“侯厂主费心了,谢谢!”黎禾说。
这时,田玲玲走近黎禾说道:“申请赈灾银的文书刚才牛帮办看了,作了一些改动,我誊写了一份,请总经办过目定夺。”
黎禾说:“我不看了,你带着裴转晴把它递交给府衙。呃,你等等……”
见刘家才、崔英挺回到议事堂,黎禾要刘家才与田玲玲一起去府衙,尽快办完各自的事情。
约莫一个时辰,刘家才、田玲玲、裴转晴回到制铁局,向黎禾汇报办事情况。刘家才兴奋地说道:“知府大人接见了我们,他平易近人,说话温和,问寒问暖。他问我制铁局的情况,问
我在制铁局做什么,还问了我儿子情况,家住哪里……”
黎禾打断道:“说正事!”
“哦,知府大人同意我们展期,同意在借银展期申请上盖关防。”刘家才说。
“嗯,这次办得较顺利,节省了时间。”黎禾说道,“刘管事你现在和潘凤冠、蒋三甘等人马上去省衙,把预拨补差额的三千五百二十六两银子领回。”
接着,田玲玲说道:“申请赈灾银的文书递交给了知府大人,他只说我们申请的银子多了点,然后要我们回来听信。”
黎禾表示知道了,吩咐田玲玲、裴转晴抓紧起草关于请求省衙二季度银子提前拨给制铁局的文书,尽快完成关于近期制铁局生产、送铁、银子情况的文书。
梁见萃、侯鄂班起身告辞,黎禾相送。路上,黎禾问侯鄂班简易棚户一般花费多少,侯鄂班回道:“听说简易棚户已经有人在做,我们不便再报价。但役工住房重建的花费,我们可报价每间二两五钱银子。”
晚上,雨停了下来,庄源来到厅堂向黎禾报告到府衙情况道:“上午去府衙见到了礼房的鲍礼书,他答应来我们里宣讲礼法有关规定和要求。”
黎禾吩咐庄源叫上王培培一起安排这个活动,提前一天将安排情况告知鲍礼书。
黎禾问了家塾情况,又问小桐、小献、小宠读书如何。庄源回道:“他们三人进步蛮大,现在初步达到会写、会算的地步。假以时日,他们定会成为家主的左膀右臂。呃,他们三人功课主要由娥儿教习,娥儿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但她马上快十六岁了,要离开,我希望家主把她放在家塾,以后家塾这块由她执掌。”
听罢,黎禾不置可否,见刘家才走了进来,庄源告辞。刘家才上前说道:“今天到省衙我学总经办样子,拿了两包各一丈的洋布,分别送给省衙兵房的老杜、老刘,他们蛮高兴,帮着我们办理预拨补差额银子的手续。所以,我们领回银子的办理时间快了不少。”
黎禾表示以后每个季度都要去,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刘家才又说:“送礼是制铁局公事,不能自己私人掏银子。所以,总经办上次送的一丈格纹布,还有我这次送的两丈洋布都要在制铁局报销。格纹布是一钱五分银子,洋布是二钱四分银子,我和潘凤冠双签入账报了。”
说罢,刘家才拿出一钱五分银子塞进黎禾手中。也不等黎禾开口说话,刘家才说声“走了”,转身就走。走到门外,刘家才示意在门外等候的陈早波进去。
陈早波畏畏缩缩走进厅堂,黎禾问道:“波儿,怎么了,有事吗?”
“家才哥要、要我陪家主睡觉!”陈早波紧张地说。
“这个刘家才也是的,乱来一气。”黎禾说。
忽又闻到陈早波身上的香气,黎禾说道:“用苏州香胰子洗的澡吧!”
陈早波点头称是,手却不知往哪放。黎禾忽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呢?”
“我、我不知道。”陈早波脱口说道。
黎禾说:“那你回去吧!”
“啊,不、不!”陈早波急忙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你先回去,这种事要跟夫人说。”黎禾说道,“波儿,你成人了,要多担事。从现在开始,你协助付闻霞张罗门店,下月随付闻霞到苏州府进货。进货门路摸熟之后,你自己要带队前去。”
简易棚户提前半天完工,受灾役工及家属搬了进去,制铁局厂区恢复正常。请求省衙二季度银子提前拨给制铁局的文书,也报送给了省衙。两件事落地,黎禾稍感轻松。
府衙兵房小邱来到制铁局,对黎禾说道:“知府大人刚刚批示,核拨制铁局赈灾银七十两银子。”
“少了,七十两银子不够的!”黎禾说道,“小邱,怎么砍了这么多?”
小邱说:“这次大雨着实太大,范围也广,汉阳府所属各县,包括汉口在内都遭了灾。孝感县房屋倒塌一百多间,压死三人,还冲毁官道五处。汉阳县几处民垸松动进水,汛期可能崩塌。所以,赈灾银要用在这些紧要的地方,为此,通判大人吩咐我告诉总经办要理解府衙的难处。”
次日上午,赈灾银七十两银子领回制铁局,黎禾召集大家商议这个数目的银子怎样重建役工被毁住房。马炎炎说道:“这个数目只能重建二十八间房,解决十四户,剩下十户只能继续住简易棚户。”
“我们先垫银子全部重建如何!”刘家才建议道。
“不行的,如果我们垫银修建,府衙就会认为问题已经解决,不会再拨银子过来。”马炎炎说道,“我们只能按这个数目重建一部分,剩下未建的要等明年再申请赈灾银来补建。”
马炎炎接着介绍,原来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是按先重建一部分次年再申请补建的方式完成重建的。
赵心晓说道:“这样的话,新的住房怎样进行分配呢,没住进重建房的会不会闹事?”
见无人回应,黎禾说道:“邬协管,你看呢!”
“终究是扯皮,影响到生产!”邬向量说道。
黎禾说:“牛帮办你说说看,我们如何弄!”
牛星星缓慢地说道:“就按马坐办讲的,先——重建二十八间房,解决十四户。房屋重建的同时,考虑——新房怎样稳妥分配,以确保交房时有序入住,不出现纠纷。”
话音刚落,就听议事堂外有人嚷嚷,黎禾要局堂人员前去查看何事。过了一会,局堂人员过来回话道:“是刚搬进简易棚户的役工及家属,他们说棚户在摇晃,跺了几脚,一面墙倒了,砸伤了小童。他们要求修墙、加固棚户,赔偿小童医治费。”
听罢,黎禾要赵心晓、马炎炎马上前去处置。接着,黎禾要牛星星负责住房重建和新房分配,又派人通知汉口永丰营造厂来商谈营造事宜。牛星星要求把郑友强拉进来参与重建和分配,黎禾答应。
下午,赵心晓、马炎炎向黎禾禀报上午事故的处置情况。赵心晓说道:“我们首先查看了小童的伤情,只是皮外伤,无大碍,经过协商,赔付医治费五十文。然后,督促钟家营造厂清理了倒塌现场,重新砌了墙,同时,督促钟家营造厂对其他不稳固的墙体进行了加固,对所有房顶的茅草进行了添加,以防漏雨。”
“一面墙体倒塌事故发生之后,钟家营造厂钟
厂主严厉斥责了砌墙的泥工,给予泥工扣发半月工钱的处罚,又找到我们,除表示万分歉意外,还表示类似的事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马炎炎说道,“钟家营造厂与我们合作多年,他们希望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参与住房重建。钟厂主他人在议事堂外,请求面见总经办。”
黎禾说:“房屋建造马虎不得,我看还是找一家规范的大厂来做要好一些。今后制铁局的小修小补,日常维护可以找钟家营造厂来做。呃,钟厂主他们我就不见了,马坐办你出去解释一下。”
过了一会,汉口永丰营造厂的侯鄂班厂主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施礼毕,侯鄂班介绍那个年轻人是他儿子,叫侯月飞。接着,黎禾讲了因银子不足,只能重建十四户、二十八间房的情况,又问工期多长。
侯鄂班表示可一个多月完工,又问上次说到的异地重建可否实施。黎禾说道:“制铁局外面靠近煤场有一块空地,地势也高,我看可以在那里重建。”
“这个住房重建由我具体负责。”侯月飞说道,“我们明天进场,先行勘测及准备,然后进行施工,还望制铁局指派具体人员联络和协调。”
黎禾想了想,还是指派马炎炎来联络和协调。马炎炎进来闻听在煤场附近建房,说道:“制铁局设立时,厂区和役工住宿区是分离的,如果把住宿区建在靠近煤场的地方,恐对厂区管理带来影响,或许给盗煤带来方便,请总经办考虑。”
黎禾说:“从制铁局长远来看,四周都要修建围墙,我们这次就着重建住房的机会,先把煤场的围墙建起来,这也是厂区和役工住宿区分离的一种方式。”
牛星星问煤场围墙建造费用的来源渠道,黎禾说道:“这个费用制铁局出,围墙由永丰营造厂一并施工。”
过了二日,天气转晴,永丰营造厂人员进场开始施工。黎禾觉得新房分配应该同步研究为好,正准备叫人来商讨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声疾呼“总经办救命”。须臾,有两人快速跑进议事堂,冲到黎禾跟前跪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总经办救我们!”
黎禾一看,一个是每天接送自己过汉水的船工,另一个是码头值守人员,正要张口询问,就见府衙四个捕快手持铁尺、绳索跟着冲了进来。见到黎禾,一个相识的捕快拱手道:“奉命缉拿人犯!”
黎禾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缉拿制铁局役工?”
原来昨天下午酉初时刻左右,汉口永丰营造厂少厂主侯月飞五岁的儿子在汉水汉口一侧玩水,被一只小船上的两人哄骗上船,然后,小船快速划向对岸。侯月飞的家人急忙寻船跟了过去,但没赶上。侯月飞的家人认为是盗贼略卖幼童,赶到府衙报官。经府衙人员调查确认,盗贼是在制铁局码头上的岸,又经调查了解,当时码头上有一个船工和一个码头值守人员。因此,府衙决定缉拿当时在码头的这两人,带回府衙进行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