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并没有走,而是四周走了一圈,勘察地形。
看到她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彼得胸腔中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有了着落。怎么想都觉得懊恼,他堂堂一个九尺男儿、一个血统纯正的雅利安人、一个有着百年家史的贵族后裔,没想到陷入困境时,还是得求一个外国女人来施救。不过,这回他到底是学乖了,没再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免得讨了瑶光的嫌,又被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彼得摔下去的地方是一个六十度角的斜坡,长满了青草,地上铺着碎石,就是没有借力点。不过,他们运气也不算太差,因为悬崖边左右各一米的地方长着两棵小树。小树大概也就是十来年的树龄,树干比瑶光的手臂粗不了多少,根茎也入土不深。如果就一个人拽拉它,也许还能勉强承受住拉力,但绝对无法同时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尤其还是彼得这个大块头。
瑶光沉思了半晌,一个办法在脑中形成。
四周沉默,只剩下风声,彼得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这女人在干什么。不料,一眼瞧见瑶光在脱衣服。这颗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小心脏又开始狂乱起来,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蒋瑶光,你干嘛?”
瑶光瞥去一眼,看到他脸颊上浮现出暗红,不由好笑地勾了下嘴角,调侃道,“又不是扒你衣服,你脸红什么?”
彼得别扭地转开脸,哼道,“谁脸红了。”
瑶光也不和他争辩,修长的手指顺着胸部的弧线,将衣服上的扣子一个个解开,不但把外套脱了,里面的衬衫脱了,连裤子长裤也脱了。她上身只穿着一件贴心小背心,隐隐能瞧见里面文胸的影子。底下就一条花边内裤,好在内裤是平角的,但尽管如此,也将她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当真是风情无限。
见她一身清凉地站在上方,脸不红气不喘的,彼得当即又暴躁了,气急败坏地道,“蒋瑶光,你还是不是女人!”
闻言,瑶光双手叉腰,微微耸肩,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说呢?”
彼得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嘴里没说,心里却在回,当然是!不但是女人,还是女人中的极品。锁骨分明,胸部浑圆,柳腰纤细,双腿修长……目光所到之处,皆为惊艳。光是惊艳,还不足以形容,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谈笑风生,眉眼手足间无处不是诱惑。难怪弗朗茨和赫尔曼会为了她六亲不认,这样一个女人,分明就是祸水。
心里想什么,嘴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彼得用力哼了一声,“美杜莎。”
美丽、妖娆却危险。
瑶光嫣然一笑,“谢谢赞扬。”
彼得道,“谁赞扬你了!我这是讽刺。你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想脱就脱,这么骚,没有半点矜持,简直贱……”
瑶光用平稳的口吻打断他,“脱不脱是我的事,看不看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有本事你别看,自己挡不住诱惑,还要来怪别人,废物一个。..
彼得被她说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忍不住要爆粗,觉得自己被她气得都能徒手爬上来。爬上来后,一把掐死她!
瑶光蹲下来,继续逗他,“看来那个大胸长腿的金发美女,也没能满足你,最后还是得从你们口中的三等残废身上寻找视觉冲击。”
彼得一张脸绷得死紧,怒道,“你说我可以,不准说安娜!”
“安娜?”瑶光扬眉,“她在你面前没少提起我吧。”
彼得一怔,“你怎么知道?”
瑶光不留余力地往他心口里扎针,“因为她也喜欢赫尔曼。”
彼得脸色死臭,“胡说,她选择了我。”
瑶光没说话,只是扬了扬眉。
彼得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她是什么人,何必多费口舌去争个脸红耳赤?
把这个傻大个逗弄了一番,他心情恶劣,但瑶光却笑得明媚,自己的快乐果然是要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见他一言不发地绷着脸,瑶光总算良心发现,收起了玩笑。
在彼得面前脱衣服,当然不是为了诱惑这个傻大个,而是她需要绳子,偏偏工具包掉下了山崖,所以只能将衣服绑在一起。希望他们德国制造,不是粗制滥造,别害她在阴沟里翻船。
将外套和衬衫链接一起,两头各自绑在树上,拉成一条直线,瑶光用脚背勾住这条线,然后后背贴着崖壁,一点点探出身体。她全身都悬在空中,唯一的支撑点,就是脚尖和衣服的那一点触碰。她整个人,就像一只倒勾着的蝙蝠,要不是有深厚的功底,普通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天啊,这女人在耍杂技吗?
在看到这个高危动作后,彼得的呼吸猛的一滞,一颗心在胸腔里做着前所未有的剧烈运动,就是和安娜上床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悸动。他再次骂了一句粗口,奥利弗真他妈的说对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他们所有男人的劫难,因为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或是恐惧……她总有办法来震撼你的心脏。
这边彼得快疯了,那边瑶光却很淡定,稳住身形后,向他伸出手道,“别怕,我拉你上来。”
别怕个屁,他的心脏快跳爆了好么!
彼得屏着息,一时没动。他不相信她,觉得她这不是在救自己,而是在坑自己,他迟早要被她玩死。
但瑶光却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向上一提。
眼看自己就要乘风归去,彼得心脏陡得一跳,不由失声叫了出来,“我错了我错了。”
瑶光停下手上动作,挑高眉尖,气定神闲地看他,“错在哪里?”
彼得一口气说到底,且态度端正,“我不该嘲笑你是三级残废,我不该歧视你是女人,我不该鄙视你是中国人!!”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死寂,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和他一颗狂跳不止的心。
瑶光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他脸上,那双灰色的眼睛被太阳一照,几乎透明,可里头却装满了恐慌和后悔。
呵,真是二愣子一个!
瑶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她的人倒挂着,所以脸部的线条也跟着一起倒了过来,让她的五官在这瞬间变得不真切,产生了一种陌生而又叛逆的美。偏偏,她嘴边的笑容是这样真实,如同一朵沐浴在阳光下的玫瑰。
彼得第一次知道,真实和虚幻这两个矛盾体,可以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没有半分违和感。
他看着她愣了一秒,呆呆地问,“你笑什么?”
瑶光笑骂一句,“贪生怕死的废物。”
靠。彼得眉头一皱,游移的神思瞬间归位。
然而,瑶光没给他发飙的机会,身体向上一卷,再度将他拽了起来。
被拉到另一个高度,彼得这才看清楚,瑶光的另一只手上还缠着一条绳子,不,确切的说,是她的长裤。裤管一头系在一棵树干上,另一头被她的抓住手中,这是她的另一个着力点。
彼得头脑很乱,背脊发凉,舌头死命地抵住牙齿,硬憋着不让自己出声。遇到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想办法通知同伴,毕竟人多好办事,一群人的力量胜于一个。但,这位民国大小姐就是这么强势,靠一个人的力气,就想将他拖上来。
但彼得不知道的是,不管是瑶光脚上的支撑点,还是手臂借力绳索的长短距离,或是张力拉力,都是通过一番精确计算的。只要恰当运用物理原理,一根杠杆都能撬动整个地球,更别提区区从悬崖边拉一个人上来。
就在不可思议和胆战心惊中,彼得重新回到了山上。站在平地上,双脚还是虚的,腿一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彼得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第一次离天堂地狱这么近,而生和死真的就只有一线之隔。
瑶光坐在另一边,脸上依然在笑,带着几分嘲弄。
回神后,彼得飞快地起身,以猛虎扑食之势扑了过去。按照瑶光的身手,本来是可以躲过的,但是刚才将彼得拉上来消耗了体力,现在有些虚脱。所以,被他扑了个正着。
彼得压在她身上,用膝盖顶在她腹部,然后一拳砸了下来。
瑶光头一歪,拳头擦过她的脸,落在地上,震起不少尘土。
“你这混蛋,我差一点被你弄死!”彼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杀之后快。
瑶光斜着眼睛瞥他,语气平静地道,“没有差一点,事实是我救了你。”
彼得本就暴躁,再看见她这表情,更是跟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爆。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襟,穷凶极恶地道,“蒋瑶光,别太过分,逼急了我可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干的出来。”
话音落下,瑶光没有开口,漆黑幽深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将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
彼得也下意识地低头,跟着望去一眼,只见自己双手所抓的地方正是她高耸的胸。外衣外裤衬衫都脱下来当工具使用,现在的瑶光可以说是衣不遮体。
刚才没注意也就算了,现在有了意识,那柔软的触觉顿时侵入感官,与视觉合二为一,这二维一体的冲击力如同一盆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的怒火。但,胸腔里的火是灭了,另一个地方的火却以迅雷不及灌耳之速窜了起来。
瑶光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不由扬了下眉头,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彼得这回是彻底怒了,恼羞成怒。一个对她有着赤条条鄙视的人,却有了反应,这不是一个笑话是什么?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贱人,从地上翻身而起,想也不想地抽出腰间的枪,对着瑶光所处之地,连发三枪。
砰、砰、砰!
爆破的声音简直惊心动魄,惊走林中所有的飞禽走兽。
身边的空气被尖锐的冲击力划开,子弹钉入不远处的土地,差之毫厘,就能让活人变成一具死尸。命悬一线,可瑶光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彼得举着枪,胸膛起伏,一脸狂躁。
一时间,风止。
瑶光看着他,目光平静,漆黑的眼珠子里不见半点恐惧。
反倒是彼得,灰眼珠里旋转着无数情绪,阴晴不定。
这二愣子也不是傻得彻底,至少知道枪下留人。
瑶光起身,推开黑洞洞的枪口,道,“枪口只能对准敌人,而我们现在是战友。所以,同生共死。”
彼得气得牙痒痒,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他恨不得一枪打在她的心脏上,看看在这女人身体里流动着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
瑶光解开被临时当做绳索的衣服,当着彼得的面,一件件地穿了回去。穿衣服、系纽扣、扣皮带……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挑逗。彼得抓住枪把的指关节发白发青,不愿意细想,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才那一手柔软的触感。彼得自诩也是调情高手,但在她面前,他撩妹的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这女人,不用说一句话,甚至不必朝人望来一眼,就能让人为她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彼得终于忍不住,跳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蒋瑶光,你总是作死,难道就真的不怕死吗?”
瑶光道,“不怕。”
彼得冷笑,“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
“包括你?”
彼得停顿半秒,点头,“包括我。否则,这三颗子弹射进的就是你的心脏。”
瑶光笑了,“我不怕死。”一死百了,是解脱。
彼得,“有什么是你怕的?”
瑶光,“听之任之,毫无作为,蝼蚁一般地活着。”
彼得,“……”
除了叱咤风云的当权者,谁不是这样活着,照她这说法,都可以去死了。
瑶光像是读懂了他心头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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