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面前的“尸横遍野”。
定睛细看，那些并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倒地不动的活死人。
杰克对那些面容扭曲的脸有印象，其中的一个正是被他所观看的记忆的主人处决的。
召唤那些已死之人，正是“死亡”的能力。
他接着环顾四周，把目光投向别处。
他看见一个白裙少女，手握着黑色匕首，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那正是他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女声，来自一个叫作“vivian”的人工智能。
她身后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一个叫“彭尼法斯”的流放者。
他在杰克化身“死亡”后，独自一人艰苦奋战，直到vivian到来。
他身后的路被杰克扔出的r钥炸开，他利用这段距离且战且退，把身上带着的所有装备都用尽了。
他最后完成了任务，在vivian出现后便力竭倒下了。
杰克随机转身看向身后，活死人军团已经全数被击倒，只剩下了一个面具怪人。
他腹部有一道暗红色的口子，那是被他自己的血染红的。
“熵增”恩托皮，一个名为“混乱”的男人。
他同vivian交换了一击。
vivian伤到了他的肉体，但不致命。
但是vivian，她是人工智能没有实体，所以应该不会受伤。
但是她为什么止步不前，在此与恩托皮隔空对峙呢？
她很快用心灵传念告诉了杰克答案。
恩托皮用“混乱”的力量攻击了她。
作为人工智能，她的存在形式是数据。
攻击数据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攻击数据的载体，但是她设法隐藏了石棺，所以不可行。
还有一种是破坏数据本身。
在人类刚刚迈入信息化的时代，连微弱的宇宙射线都可能影响数据的传输。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克雷一号计算机，宇宙射线中的中子冲击了处理器。
中子能够反转计算机内存的二进制单位，把0变成1，1变成0。
这恰好与恩托皮攻击vivian的方式相同，只不过他不用借助中子，而是使用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为vivian注入了“混乱”。
从管理层面让底层代码失效，数据被污染。
这是超级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最害怕的东西。
vivian有纠错码，可以尝试修复，但是彼时她面前的敌人不仅有“混乱”，还有“死亡”。
“死亡”随时可以召唤出新的活死人军团，而且还不止于此。
从恩托皮的反应来看，“死亡”的力量似乎还要强过“混乱”。
vivian主程序慎重分析后，认为杰克是破局的唯一可能。
当然用更人性化的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信任”。
她与杰克“出生入死”，怎么会被区区“死亡”缠住。
她相信杰克，她呼唤杰克醒来。
杰克在记忆里见到了洛克哈特，海盗们的舰长。
如此的巧合也可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
他抓住了这一丝违和感，适时响起的话语也助了他一臂之力，他从“死亡”中醒来。
恩托皮知道杰克已经醒来，虽然他还不清楚具体原因。
是运气也好，是那玄之又玄的意志力也罢，现实就是如此，他现在落于下风了。
他把左手放在腹部，那可怖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始愈合。
没有伤口正常的结痂过程，皮肉强硬地被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自己的血肉相互啃咬。
这也是“混乱”的力量。
恩托皮的手指因疼痛而微微发颤，但他口中发出的却是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抽气声的笑声。
他的大脑前额叶受损，他可能仍能感知到疼痛，但对疼痛的反应相比于常人来说，是完全错误的。
吃了痛反而发笑就是明证。
他破损的脑中仍在思考所有可能，他仍有希望，因为杰克还戴着那面具。
只要他能碰到杰克或面具的话，他便能再次使用“混乱”的力量，让他再一次沉入“死亡”。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杰克举起双手，紧紧抓住那面具，用力地把它从脸上扯了下来。
那面具似乎短暂地与他的脸融合了，粗暴的撕扯动作甚至拉伤了他的脸部皮肤。
但是杰克的动作没有因吃痛，或遇到阻力而产生丝毫的停顿和犹豫。
他把脱下的面具放在了腰间的腰带上。
这当然不是vivian给他的指令，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相信vivian，他相信此时只靠vivian和他自己就可以赢，没必要动用这危险的面具。
那画着白骷髅的面具挂在杰克的腰间。
古代士兵为了展示自己的战功，会砍下敌方士兵的首级，有时也会那些头颅悬挂在腰间。
面具、头盔这类同人的头颅有关系的物品，也会引起同样的即视感。
让人自然地联想到杀戮。
但是不远处的恩托皮眼里看见的却是别的东西。
他的企图因为杰克的这个举动而落空，胜算跟着少了半分。
他的伤口在那样粗暴的治疗手段下，已经完全“愈合”。
他的胸脯因粗重的呼吸或是残存的疼痛而剧烈起伏，这说明在杰克醒来之前其与vivian的连番苦战，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消耗。
他仍抛耍着那把单刃剑，面具后脸上仍有疯狂的神情。
他仍有战斗意志，但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赢不了了。
匕首被抛到了半空中，转着圈落下。
恩托皮身形一动，变成之前那般的黑影。
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甚至快过匕首下落的速度。
仅凭杰克自己的身体机能反应速度是躲不过这种攻击的。
但在攻击临身前的最后一刻，vivian用引力推开了他。
黑影擦过他的大腿，碰撞处随即传来仿佛要被撕碎般的剧痛。
此时匕首落地，但诡异地快速弹起。
杰克的注意力一瞬间被落地的声音牵引，不觉下一次攻击已经要来了。
这一次瞄准的是更加致命的颈部。
黑色的锋刃高速刺来，杰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一个空手接白刃的姿势握向了它。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碰到，那黑色的锋刃是幻觉！
他中门大开，然后下一个瞬间，他感到强烈的钝痛。
恩托皮的身影从黑影中出现，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你以为……”他吐出半句话。
vivian精确的攻击袭来，他很快又变成了黑影，被拍散变成了一团黑烟。
黑烟再次在杰克脚下聚拢，这次是一记扫腿，杰克小腿吃痛忍不住跪倒。
“只有你……”
黑影再次被拍散。
匕首也再次落地。
这一次是杰克的头顶，杰克这次有了些反应，他交叉双臂试图架住这次攻击。
但是黑烟直接穿过了他，凝聚成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举到了半空中。
“……反抗过命运吗？”
你以为只有你反抗过命运吗？
一个自称被命运击垮的人如是说道。
恩托皮的手掐得很近，但杰克仍能从快要窒息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他说：“但是我还没输。”
杰克不知道他能在这所谓的命运中坚持多久，但是他还能说“我还没输”。
vivian的引力攻击再次临身。
恩托皮二人在近身缠斗（虽然其实是杰克在单方面挨打），vivian若要干涉，对距离的把控必须精确。
这当然会消耗更多的计算时间。
但同时vivian也知道这不是办法，她正在寻找有效的对策，但她目前想到的每一个方法，都有带来误伤的风险。
正在此时，她听见仍在窒息状态下的杰克传来的心灵传念。
“不管你要做什么，动手。”
这意味着安全限制解除，vivian接下来会毫不留手。
巨大的引力扯开空气，形成极具破坏性的气流。
这样的攻击方式比单纯的“引力刀”威力更大。
气流缠绕他们二人周身，尽管已经小心地避开了杰克，但还是造成一些细小的划伤。
恩托皮闪身不见，vivian便在可能来袭的位置设下陷阱。
在空气中放置肉眼不可见的引力炸弹，一旦触发，爆裂的气流就会刀刃一样切割周围的物体。
她故意向恩托皮展示这种带有爆炸的攻击方式，逼他远离杰克。
不远处的匕首又一次落地。
恩托皮每一次都会在这时发起攻击。
但这一次他要攻击的目标可是被陷阱包围了啊。
除了疯子应该没人会这么做吧……
但是恩托皮就是疯子。
黑烟再次聚拢成黑影，朝着杰克冲去。
杰克这次看清了他的动作，但是他不闪不避。
因为他知道vivian在自己周身设下无数陷阱，她要请君入瓮。
恩托皮于黑影中现身，爆炸声随即响起。
空中蓬起血雾，在这连同杰克都一起击倒的爆炸气流中，恩托皮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
但是这样吓人的鲜血喷溅也是杰克没有想到的。
以伤换伤，真是凶狠的打法。
恩托皮在爆炸后勉强起身，再一次扑了过来。
“他到底要干什么？”
杰克心里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而在再一次爆炸之后，他不由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恩托皮无力地倒在墙边。
“我们出生时就失去了一切，死亡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在失去一次。”
他变成了黑烟，而匕首也最后一次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