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行动处办公室，能干的小弟们就陆续来报。
“已检索完全员数据，暂未发现任何人有异常；连请假的都没有。”
郑毅默然不语。
赵秉念叨道，“奇怪，难道那女孩已经回宿舍了？”
旁边同事补充道，“或者有人给她打掩护！她没带手机，还有人拿着她手机替她打卡到岗，带着她手机四处乱逛，甚至帮她处理工作！”
“还有共犯啊？”赵秉惊叹之中又很兴奋，“这案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排查难度更大了。”郑毅说，“如果只那女孩一个人犯事，之后被董小黑藏起来了，那只要关董小黑三天，把女孩堵在垃圾场，看看谁三天没到岗，就知道是谁！”
“我们就可以申请用生死键让她直接下线，都不用找着她！董小黑嘴再硬，看到一键下线通知书，也得把女孩交出来！”
“但现在此路不通。不管是女孩回去了、还是有人在帮她，我们都找不出她是谁。”
“真的有那个传说中的生死键吗？”赵秉嘟囔道。
郑毅顿了一下说，“没人敢赌它不存在，还没人赌过。只要大家知道自己不管躲在哪里，都随时会被一键杀死，就不敢乱来。先不说这个。电子狗，有没有发现？”
刚好孙执来报，“电子狗没有发现。”
郑毅终于绷不住了，眉毛高高抬起，额头皱得像沙皮狗，惊问道，“连气味都没留下？”
孙执扶额摇头道，“您也知道，我们没有每个人的气味库。虽然技术上可以采集，但因为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上头不同意，所以没有采集、更没有存储。”
“我们只能让电子狗在凶案现场、那女孩被发现的地方和逃跑沿线、那十辆垃圾车、以及垃圾场这几个地方采集数据，然后比对、匹配。”
“很遗憾，凶案现场和发现女孩的地方，所有气味都不匹配。”
“有意思，”郑毅道，“女孩没去过现场？而真凶没从那个方向离开？这也算一条重要线索。那女孩也没上垃圾车？可她到底去哪儿了？”
“还不能确定。”孙执等人被郑毅多次操练，已经十分严谨，“垃圾车被清洗得很干净。进垃圾场以前，就自动清洁过；进了垃圾场、卸完垃圾之后，又被彻底清洁过。”
“他哪来那么多水、清洁剂，或者别的清洁用品？”郑毅问道，“还有，垃圾车沿途不会泄露气味吗？”
“那小子改装过垃圾车。”孙执恨恨的道，“肯定是个洁癖，尤其不喜欢难闻的味道。垃圾车密封性很好，收取垃圾的进口处就有除味剂，好像有他种的柠檬榨的汁。我们查看过，安装很久了，倒不是刚装的。”
“垃圾车盖能从外面打开，因此人能钻进去。车盖内侧加了他自制的密封垫子，密封性很好。车里空间大，人在里面呆二十分钟没问题。”
“车到垃圾场卸完垃圾之后，那机器蜘蛛又会清洗一遍垃圾车。”孙执猜到郑毅想问的问题，又补充道，“所以垃圾车上也没有指纹什么的，连董小黑的都没有，他根本就没碰过垃圾车。”
“这小子怪里怪气的，莫非真是个天才？”赵秉不由感叹道。
这时昨晚负责搜检董小黑互动屏的小齐也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我们仔细检查过董小黑的互动屏，没有异常，也没有篡改过监控的痕迹。能发现的就是昨晚我们看到的，他在搞ai、以及计算和那件事有关的数据。不过这并不违反任何条例。”
“真的没有？”郑毅仍不死心。
“那小子段位很高，比智能部我所知的任何人都要高，”小齐带来的一人答道，“我检查不出任何痕迹。但也许是他太牛了，骗过了我们。”
“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门道。这么厉害的人，至少该是智能部五品专家，却被单独放在垃圾场当个垃圾总管，太浪费人才了。”那人说，“哦，对了，我是智能部五品专家段智兴。”
郑毅早通过衣服判断出他品位，不过也没在意，伸手与段智兴紧握，“感谢段专家大力支持，辛苦了！回头我给段专家申报公民分奖励，不过是否会通过，我说了不算。”
段智兴笑道，“理解，我虽然级别高点，也跟大家一样是苦哈哈的打工人。那，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搬砖了。”
“段专家慢走！送送段专家！”
“不用不用，遇害的毕竟是我们智能部的人。我听说过她，在智能部颇有艳名，跟很多知名专家都有往来。不过我跟她没有交集。”
段智兴这话引起了郑毅的兴趣，刚要问，已经转身的段智兴又掉头回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可有得忙了。案子的事我不该插嘴，不过如果这个董小黑没问题的话，之后我倒是想申请调他来智能部。”
“没问题。那两位专家慢走！这次怠慢了。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再找段专家喝茶打牌！”郑毅想到还没看受害者的详细资料，想问的事就没问出口。
“那我可记着了！”
段智兴走远了，一众人相顾无言，忙活半天，竟然毫无线索。
又有小弟来报，“雷达仪、红外仪反复扫了垃圾场三遍，还是没什么发现。也没找到密室、暗道之类。”
“我们看过垃圾场结构图，能进的能找的都搜过了。设备箱、管道井之类可能进人的地方也看过，不但没藏人、连有人进过或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郑毅心想怪不得那董小黑如此淡定，看来真是有恃无恐。
郑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之前郑毅布置下去的工作不断有了结果。
调查受害者的钱公来报，“受害者叫辛悦，二十五岁，未婚。智能部八品精工，公民分350分。工作内容是训练ai。”
“受害者交际复杂，除了同事、室友之外，她跟很多智能部高品员工都有来往；还有不少玩游戏认识的朋友，以及几个正在交往的外部门男性。”
“从在线沟通信息看，她可能和其中至少五个人有过亲密关系，但都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也没发生过矛盾。”
“您知道，女娲上感情纠纷并不多。反正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也不是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想结婚就能结婚，大家都没有责任，大家也都没有期待。”
“谈得来就来一次友情交互，交互完感觉不错或许会再次交互。当任何一方觉得没趣了，又会默契地和平分手，换个好友。”
“没人会傻乎乎地认为对方非自己不可、更没人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郑毅微微点头，“还有吗？说重点。”
钱公忙道，“她还在跟高帅，就是您知道的那个高帅交往。就前天他们还聊过，说是要找时间喝茶喝酒，高帅请客。”
郑毅垂眉眯眼，不动声色。
“所有受害者交往过的人，我们都会找来问话。”
郑毅点头道，“尤其要认真排查一米八以上的男性，更要和录像比对，重点排查昨晚七点后经过案发现场附近的人。”
“是！”
“我们排查完现场附近的监控了！”刚说到这里，李法就进来汇报，“昨晚往来人又多又杂；我们全都摸排了一遍，都对上号了。”
“走，”郑毅边说边带小弟们大步走进研讨室，“打开投影仪，把辛悦近期交往过又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人，比对过后一个一个投出来看。”
“马太快，智能部六品专才。”
“昨晚没出现在监控里。”
“肖三宝，智能部五品专家。”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李法看着资料介绍道，“肖三宝，二十八岁，智能部五品专家，日常表现不错。和辛悦有工作往来，也有私交。昨晚八点出现在现场附近，但只是经过，停留时间很短。”
“身高？”郑毅问道。
“一米七五。”
“先看下一个。”
一连说了几个，有人身高在一米八之上，但郑毅没再打断。
李法换了张照片说，“高帅，联席办五品专家，二十五岁，职位是通联主管。身高一米八五。昨晚九点四十八进入监控区域，三分钟后从另一侧离开。”
“二十五岁，五品专家，真是人生赢家。”孙执感叹道。
“你没看人家还是男娃娃原型呢！薛小梨被大家抱在怀里，他高帅可是抱过女娲，不，整个人类的两百五十万女人！”
“要不人家叫高帅呢，又高又帅，学历高老子强，哪个女人不喜欢？”
“这才叫人生赢家！”
“是没有生命的娃娃玩，又不是高帅自己玩。”
“一比一复刻，使用感受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又能和使用者互动，活好不黏人，不等于高帅自己？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女孩们用过娃娃之后，没去找高帅本人交朋友？换你是高帅，你会拒绝吗？”
“哎呀，那不得累死了。”
“人家高帅不会选漂亮的？像你一样，随便哪个女孩勾勾手指，你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完了还得花公民分请人喝酒！”
“行了！”郑毅终于怒了，“说正事，做正事！所有跟辛悦有过交集、昨晚又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人，都要认真排查！”
“挨个问话，让他们说清楚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对辛悦的看法，辛悦最近情绪如何，辛悦最近在做什么事情！”
“除了高帅，他先放一放，我来把握！”
“其他和辛悦没有交集、但在现场附近出现过的人，也要挨个调查询问，重点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性！”
“要出动电子狗，大多数人只能每半月洗一次澡，他们没那么容易抹掉气味！”
“工作量很大，还愣着干什么，做事！”
“是！”
众人刚转身，郑毅又想到什么，“等等，董小黑的资料呢？”
“人事部还在准备。”李法答道。
“怎么这么慢？其他人的资料都到位了，他最先进入我们视线，到现在还没有资料过来？”
“对接的人说，董小黑资料很少，他在女娲就像是空气。不，空气我们还能感觉得到，他就像一个黑洞、就像那追杀我们的饕貅，大家都很陌生。人事部现在知道的，我们都能查到，半句多的也没有。”
“人事部正在调查他过往，这需要一点时间。预计明天，最晚后天才能给我们更详尽的资料。”
“现在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我们更多，来人介绍也是浪费大家时间。”
“好吧。”郑毅只好说，“都这点了，大家先吃饭。盯紧了董小黑，一刻也不要放松！”
“是！”
众人散去，郑毅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放在桌上的标准餐。那是合成碳水面包、人造肉，以及调配了适量复合维生素、微量元素的合成饮料。
郑毅毫无滋味的吃着。这些东西添加了科技狠活，口感和味道其实很不错。其中的科技完全符合人体需求，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然而没人爱吃。
哪怕每一餐的味道、口感都不一样，哪怕人造肉有烧烤味、孜然味、香辣味、麻辣味、海鲜味、沙爹味、蒜蓉味、剁椒味、宫保味、鱼香味等数十种味型；有牛肉、鸡肉、鱼肉、虾、羊排、里脊等十多种口感轮番上阵，大家也不喜欢。
大家还是爱吃每月、每半月一次的升级餐、高级餐，以及大人物们才能享用的豪华餐。
升级餐以上，主食是真正的谷物面包或蛋糕，有时还会是馒头、米糕、土豆、红薯、玉米。即使不加调料，更不用添加科技，吃来也无比香甜。
还有为数不多的几片、十几片蔬菜，主要是大白菜、生菜、黄瓜等等，未经烹调，全是生的，也没什么大酱之类来蘸，大伙却吃得津津有味。
很多人不舍得一口吃掉。一片生菜叶子，能在嘴里嚼三四十下；直到嚼成菜泥，才恋恋不舍地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吞下；喉咙还要咕嘟几下，以示对食物的尊重。
升级餐里有时还会配上几颗小西红柿，或者数片苹果、数片柠檬、数颗樱桃、数颗草莓，那更是所有人都期盼的大餐。
在每年一度的春日、夏日、秋日、冬日，以及启航日和重生日这六天，不但会人为调适温度让大家感受季节变换，还会给所有人安排一顿高级餐，里面有很少一点真正的肉食。
以猪肉和鸡肉为主，偶尔会有一点点猪肉、牛肉或羊肉。
这些郑毅都吃过，但从来没吃过鱼，那太奢侈了。
郑毅也日日渴盼着每月两次的升级餐，这是他作为七品监事的配额，除此之外，七品监事每月还能吃到一次水果。
现在，郑毅嚼着富含粗纤维的人造面包。这玩意能满足人体需求，甚至能让人排出更加健康的粪便、形成更健康的肠道菌群，但它就是不好吃。
就算它好吃，人们偏偏就不爱吃。
十万年进化形成的口味偏好，不会因为三四千年、一百多代人就发生巨变。
郑毅心中有事，更加食之无味。边吃边馋着每月一次的水果大餐，不由就想到了董小黑种的菜和水果，边嚼着边嘀咕着，“这小子怎么这么邪门，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长期默默无闻，工作六年，业绩突出，却还只是个十品公民？”
想着想着，突然舌尖传来一阵剧痛，咬着舌头了。郑毅忍不住大叫一声。
小弟们忙进来看，郑毅一脸严肃的说，“没事，吃你们的。”
众小弟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