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心中憋闷的郑毅抓两个小弟,再去失去女孩行踪的路段查看。
进入监控盲区后有好几段岔路,每一段岔路再往前一小段,又都会重新进入监控区域。
“难道真没上垃圾车,是我们自己搞丢了?”郑毅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李法说,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同时还看着附近其它摄像头,都没看到那女孩。”
“那女孩跑得很快,李法一个人盯着屏幕,还要频繁切换摄像头,难免错过。”郑毅没怪李法。
“我们上午看过昨晚的视频,也没看到女孩。”小弟补充道。
“好。还有一个可能,如果女孩没上垃圾车,只是进入了监控盲区,然后趁我们没注意溜掉了,也说得过去。”郑毅说,“但她会出现在别处摄像头里,我们扩大搜索范围,说不定能找到她。”
“有没有可能,她在某处放了衣服,或者有人接应她。”小弟顺着郑毅的思路推测,“然后她换衣服,重新出现在监控里,但看上去和之前不一样。”
“有这个可能!”郑毅赞道,“现在兄弟们都在查受害者社会关系,等忙完手头工作,大伙再辛苦辛苦,把昨晚这附近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看看。”
“好在不用看太长时间,从十点十分起、到十点二十,应该就足够了。再晚,她早就混在人群里走掉了。”
“虽然很多人十点就睡,但总有些夜猫子,会在综合娱乐大厅打牌打到十一点、甚至一两点。”小弟附和着。
“嗯,”郑毅微微皱眉道,“有些岗位长期工作不饱和,很多人上班就是打卡打瞌睡,打牌时倒是忘我投入。”
小弟跟着道,“十点到十点半,是从娱乐大厅回宿舍的高峰期,混在人群里,恐怕谁都注意不到。”
“很有可能!但我们暂时没有更好办法。对了,让电子狗扩大搜索范围,验证猜想。”
“是!”
没多久,电子狗就再搜索完一大圈,也没什么收获。
那女孩看来早有准备。也许提前清洁过身体,恐怕衣服也都处理过,身上气息很淡。
电子狗能在女孩出现这一路都匹配到相同气味,但垃圾车出现之后的路段,有些气味就丢失了。
但这也不足以说明女孩一定上了垃圾车。
将近一整天过去了,气味在消散。
强如电子狗也可能出错、或者无法分辨稀薄的气味。
沿路来往者颇多,电子狗匹配到的也许是别人的气味、丢失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气味,只能作为侦查时的线索,不能作为铁证。
把这些气味信息存储下来也没用。就算今后找到某个嫌疑人,其身上的气味和电子狗采集到的某些气味匹配,也不能断定就是那女孩。
排查受害人社会关系的工作还在进行,郑毅只好苦等人事部对董小黑的调查结果。
第一天过去了,没有回音。小黑屋里的董小黑除了睡觉、发呆、偶尔吃点东西外,再无动静,根本没有郑毅期待中的崩溃到撞墙。郑毅倒也不急。
第二天过去了,没有回音,董小黑照旧。郑毅暗暗称奇。
第三天上午,没有回音,董小黑照旧。
郑毅大出意料。换个人,关三天三夜小黑屋,早撞墙寻死了。这董小黑竟跟没事人一样,每天只睡觉、发呆、睡觉、发呆。
“这小子倒是个黑又硬。”赵秉感叹道,“真难搞。”
“从来没人这么淡定过,怀疑我们给他安排了一个假的小黑屋。”李法表示同意,“这小子倒像是来我们这里度假!”
小黑屋是真的,郑毅很肯定,至于度假嘛?其实现在所有人都被关在高配版小黑屋里,大伙比董小黑强一点的,也就是每天能见着光、能跟人说几句话。
其他的,也没比董小黑强多少。
刚吃完午饭不久,人事部来人了。
轻盈的香风卷动起行动处所有人的目光。一个女人笑酽酽走进行动处大办公区,扭着职业又妩媚的步子,像早就认识般,走到半呆的郑毅面前。
她大大方方伸手道,“六感神捕好!人事部温如玉,来向神捕汇报董小黑的事。”
郑毅还愣着,远处吊着脖子看的小弟低声惊呼道,“啊,是她!听说过她,人称温菩萨!我说是谁啊,怎么这么风情万种?果然名不虚传!”
他旁边的同事恍然大悟,“就是人事部那貌美如花,普渡众生,活好又决不黏人的温菩萨?”
“不是她是谁?”
“怪不得,怪不得!”
“听说她很开朗,有过很多男朋友?”
“你干脆说开放得了,只不过再多也轮不到你!”
“人家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看衣服已经是六品专才了!比毅总还要高一品!”
“菩萨虽然大方,可人家也挑拣过!听说跟她来往的,都是高质量高品位人士!你我这样的,哪能入人家法眼?”
“咱这儿恐怕也只有毅总能被菩萨青睐了!”
郑毅被四起的议论吵到,回顾四周,狠狠瞪众人一眼。
那温如玉既不害羞、更不生气,手还伸着,仍是大大方方的说,“怎么,神捕不习惯握手?”
“啊...”郑毅方回过神来,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去和温如玉轻轻一握便分开,“不好意思,刚吃完饭,还有点犯困。早就盼着温专家来了!”
只觉这手又软又滑,跟自己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手感完全不同。
“我可不是专家!”温如玉笑道,“叫我小温、或者温姐都可以,我喜欢朋友们叫我温姐。只是个称呼,可不是要占便宜。”
“那个,好的,感谢温姐支持我们工作。要不,我们会议室聊?”
“请神捕领路!”
郑毅笨拙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姐含笑跟着。
郑毅感觉这温姐仪态风流,偏偏说话做事又让人如沐温泉,舒爽无比。她音质和音色原本不算动听,但语速舒缓,语调适中,语音轻柔,语带春风,竟让人如坠云间。
众人坐定,郑毅刚要让小弟给温姐倒杯水,温姐微笑道,“神捕,我来前刚喝完饮料,还不渴。”
郑毅哪不知这是温姐不想让他们花掉宝贵的水份额,但又觉得对不住眼前佳人,正不知如何回应,温姐又说,“你们等三天了,不如先说工作,我们再聊聊天。”
郑毅想你果然是让人熨帖的活菩萨,于是说,“还请温姐介绍。”
温姐点点头说,“董小黑跟女娲大多数人走过的路都不一样。他十六岁就通过公民考试,然后分到垃圾场。这事说来话长。”
郑毅点头回应,知道温姐定会详细解说。
“董小黑跟过半公民一样,是无父无母的人工培育人,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孤婴。也跟大家一样,在育婴室、低幼园长大,然后就在普通小学上学。”
“我们花了点时间,找到他的保育员、老师们。还好只过了十多年,当事人还健在。她们都对董小黑印象深刻,十多年前的事,仍然记忆犹新。”
“董小黑说话比别人晚,因此很安静,也很不起眼,小时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顺利上了小学。很快,老师发现他数学、科学特别好,甚至还在小学二年级时,就能解决老师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但他的问题,也开始显现。”
“他喜欢怼人,经常让老师难堪。他在课堂上直接质疑老师,认为那不是最佳解法,当场让老师下不来台。偏偏他的解法又确实更简洁、更符合数学思想。课后老师跟他沟通让他改,他当时答应得很好,但下一堂课依然故我。”
“不只数学,他也怼科学老师,说他们理解太肤浅;他还质疑语文老师的遣词造句,认为用得不对。所有教过他的老师一想到要给他上课就头痛,偏偏又没办法说服他。他把一群大他几十岁、已经六七品的成年专家怼得哑口无言。”
“很多老师认为他品性不好,没少批评他。”
“而且他说话的方式和用语非常奇特。”
“他书面语言很强,写起小作文来倒像个老到的写手。他能写出优美的语句和深刻隽永的短文,那时他才三、四年级。可他口语表达很不好,经常词不达意。也不太能理解别人说的话,尤其是一些开玩笑的话。”
“他用词古怪,经常使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句,而老师和同学从未用过那些字眼,课本上也没有,天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有些词大家根本理解不了,只能通过上下文勉强去猜。”
“他说起话来就像一个小大人、一个老学究、甚至是一个外星人,同学们没少笑话他,叫他"黑老头"。”
“交谈时他从不在意别人感受。有时听者已经很不想听甚至很生气了,他却还要继续往下说。”
“他经常打断别人说话,而当他自己被打断时,又非常生气。”
“他爱好异于常人,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尤其是小孩喜欢的话题和游戏,他统统不参与。但说起他喜欢的来,又滔滔不绝,压根不管周围的人根本不想听。”
“到最后,所有人都受不了他,没人愿意跟他玩,甚至没人跟他说话,就连老师都不想教他。从小学三年级起,他就没有玩伴和朋友,他被孤立了。”
“他只能一个人坐,没人愿意跟他同桌。老师为了让他不在课堂上捣乱,干脆给他开了更多权限,让他自己拿着互动课本学、甚至是玩。只要他不影响别人,就不管他。”
“从此他倒是安静下来,自己捧着互动课本在人类文明库里学,不再听老师讲课,他嫌老师讲得太慢太浅。”
“可很快老师发现,彻底放飞、又长大一岁的董小黑变得更加厉害。四年级刚开学不到一个月,他就自己学完了小学所有课程。”
“第三个月,他学完了初中所有课程。那时他才十岁出头。”
“然后他自己调出升学考试题库,生成模拟试题,在线作答,结果以优异成绩通过。”
“老师收到在线通知惊呆了,以为他作弊了。学校还特地线下封闭单独考了他三次,他全都完美通过。”
“老师还发现,他对历史、天文、物理、数学、ai尤其感兴趣,正在自学。”
“他把他所有时间都用在这些事上,不再找同学玩耍,同学们有什么活动,也从来不叫他。”
“看得出来,他也很想跟同龄人交朋友。可他们之间,就像猫和蛇那般,见面就打。”
“他总是口若悬河的谈论历史、天文,谈论他学到的东西和见解,而同龄孩子们对这些毫无兴趣。”
“每当他一开口,那些听说他通过初升高考试,好奇前来围观的高年级孩子们,就一哄而散。”
“据老师说,他讲的内容都没有错,但干巴巴的像是迂腐老头在念教科书,一点也不好玩。”
“每当同学建议他玩点别的、说点别的,他就会粗暴的说,那些事太无聊、太幼稚了,让建议者无地自容。到后来,别人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说,见到他影子就躲,无论闹出多大动静,别人都不再搭理他。”
“跟他同宿舍的孩子们,也都很郁闷,提过很多次要让他换宿舍。后来干脆抱团孤立他,他在宿舍就像一团空气,说话没人理,别人都绕着他走。”
“老师把一切汇报上去,上头可能觉得他是个天才,就让他大大跳了五级,把他安排到只接收真正精英的女娲一中上高一。”
“那时他刚十一岁。他同学中最小的,都已经十二岁了,大多数人是十四五岁。”
“你们也知道,女娲一中的学生,几乎没有孤婴。他们有父母、通常父母品位还都很高。”
“他的同学里,有大家都知道的高帅,大他三四岁。”
“高帅...”郑毅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怎么?”温姐含笑问道。
“没事,抱歉,请继续。”郑毅看向温姐,两人会心地相互点头致意。
“一开始,董小黑努力要跟这些大他三四岁的"大伙伴"们交朋友。”温姐接着说,“女娲一中的老师说,他好像很在乎友情。也许是因为他一直就一个人,太孤独了。”
“但这些大孩子们,对他是瞧不起、追不上,既讨厌、又嫉妒。”
“董小黑太聪明了,成绩比这些大他三四岁的精英都好。在历史、天文、数学、物理、尤其是ai方面,甩了同学们无数条街;简直就像二区顶层和垃圾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这个比喻很形象,郑毅等人不佩服董小黑,却更佩服温姐,但又不由苦笑。
“那些大他三四岁、家里父母品位高背景深、从小得到最好看护和教育的精英们,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很快,他综合成绩全年级第一,开始自学高二、高三课程。他干脆去参加高二考试,结果又考了高二年级第一。他甚至开始自学微积分。”
“他不需要老师教,老师讲课他反而听不懂。一切知识和技能,他都靠自学,只要互动课本上有他想学的,他就能学会。”
“他动手能力超强,在机械课上大放异彩,一个人就能制作出精巧的机器人,小小年纪,手艺就比得上机械部智能部的精工们。”
郑毅想起那蜘蛛机器人,不由得又微露苦笑。
温姐也笑,“现在我们知道,他把他管的垃圾场全自动化了。他被你关了三天,但垃圾场还是干净整洁,那个蜘蛛机器人搞定了一切。”
郑毅只好点头称是。
“那么,一群家世显赫又非常聪明,从小顺风顺水被捧为天才的高中生,正是最骄傲又最脆弱之时。他们平时眼高于顶,但当面前出现一个智商足以碾压他们的普通人,发现没有自己想的、别人说的那么优秀时,心态崩了。”
郑毅手微微一颤,脸上僵了半秒,没想到温姐看来八面玲珑,这时却又这么犀利。
温姐嘴角一抿说,“他们开始寻找董小黑各种缺陷,不遗余力的嘲讽他。董小黑虽然心灵手巧,可偏偏像个瘸子。他走路姿势很奇怪,小时还不明显。十岁以后越发退化,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那么怪异和滑稽,常被他们讥笑。”
“好像是有点怪。不过这小子几乎是被我们拖回来的,下次让他自己走几步看看。”赵秉说着,见郑毅凶光逼视,忙说,“啊,不好意思,温姐请继续。”
“没关系。”温姐对赵秉微微颔首,又转头对郑毅微笑道,“他还是孤婴。我们多数人都是孤婴,我们之间相处还好,谁也不会看不起谁。可是,精英的子女们,却极看不起孤婴。”
督察部诸人想起自身经历,不由面色一暗,微微摇头。大伙工作中都会遇到几个精英子女同事,别的不说,业绩差不多时,人家升得就是比屋里这群人快。
沟通时看来也彬彬有礼,但话里话外的优越感,就像是薄薄的棉布裹着长长的钢针,一下一下直往人身上戳。
“刚开始大家没想这些。以前几乎没有孤婴能进女娲一中,没出过这种事。我们中最优秀的,也就能进二中尖子班。所以,大家都想不到,一个孤婴只身进女娲一中,和一群阁二代混在一起,会出什么样的状况。”
“我们毅总就上了二中尖子班!”孙执骄傲道。
“闭嘴!”郑毅狠狠瞪他一眼,“谁再打断温姐说话,就出去做事!”
众小弟忙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被赶走。
也怪,水是标配、洗发水沐浴露都是标配,大家都用同样的东西,为什么温姐就这么好闻?温姐作为六品,还不能用护肤品化妆品或是香水的啊?他们这帮臭男人不用说,就是他们身边的女同事、约过的女孩,也远不如温姐好闻。
“没事没事,大家一起讨论呗!”温姐毫不介怀,仍是满面春光,略顿一顿接道,“董小黑小学时就有的那些问题,到了女娲一中,更加严重。”
“他在学习上是天才,可在社交上,又像是个白痴。”
“精英的孩子们,彼此之间还有顾忌。大家当面一团和气,背后互相鄙夷;见面称兄道弟,分开踩来踩去。一个班二三十人,能建出一百个小群来,但面上总都是勾肩搭背,你侬我侬的。”
“当他们中混进一个孤婴,大伙就有了共同目标从此同仇敌忾,这是董小黑的老师悄悄说的。”
“在学业上一骑绝尘的董小黑成了精英二代公敌。既然学习上董小黑无法战胜,那就要在别的战场找回场子。深感挫败的精英二代们紧密团结起来,组成坚不可摧的失败者联盟,密谋对付董小黑。”
郑毅感觉不大对劲。温姐多次表现出对精英二代的鄙视,是她自己也受过伤,还是同为孤婴,同情董小黑的遭遇?多年积累的直觉告诉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郑毅面上仍不动声色,温姐则继续内涵精英二代,“他们觉得董小黑嘴笨,先试图在言语上挫败董小黑,却发现连吵架也吵不过董小黑。”
“我感觉,没人吵得过这小子。”郑毅忍不住道。
“是。”温姐笑道,“老师说,他倒不是吵架厉害,主要是他对各路魔法攻击完全免疫。同学们嘲讽他、内涵他,用尽了各种骂人不带脏字的修辞手法,可他完全听不懂,大少千金们的贴脸输出,全变成春风拂面。”
众小弟想起董小黑啥暗示都听不懂,忍不住大笑。
“可董小黑的反击却句句见血、刀刀毙命。大少们自吹自擂、高谈阔论时,董小黑一句"你这有啥"、"这算什么"就将自尊心爆裂的大少们挤兑得无地自容。”
“然后董小黑就开始他的演说,大少们连嘴都插不上,就算能插一句,马上又被董小黑旁若无人的打断了。”
“老师说,他们偷听过孩子们吵架。董小黑能把一切话题都强行拉到他感兴趣的领域,然后他是那些领域的绝对主宰,不要说高中学子们的知识面和深度不够看,就是他们这些老师,也比不上董小黑。”
“吵架规则是董小黑制定的,吵架内容是董小黑擅长的,大少们突然发现,他们除了比董小黑更了解激励师的八卦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历史,文学,数学,ai,天文,物理,他们全都吵不过董小黑,而偏偏这些学问,都是人类现在最看重、也是他们最想拿出来秀的。但在董小黑面前,他们当听众的资格都没有。”
“到后来,只要董小黑在场,就没人敢说话。他们怕啊,怕被董小黑打脸,怕被董小黑一通输出暴露短处,然后被自己正在追的女孩看轻。正应了那句诗"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好在女娲一中的精英们虽然顽劣,但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再大的冲突,不能先动手。所以尽管董小黑比他们矮了整整一头,他们心里恨归恨,也不敢打架。”
“但精英们有的是办法。他们假装跟董小黑交朋友,却组队捉弄他、嘲讽他。每当董小黑走路,他们就一起哄堂大笑。董小黑对其他事情迟钝,但对这种恶意却很敏感,他开始自卑,走路就更加难看。大少们的心理终于平衡了。”
“但他们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赶走董小黑。只要逼董小黑先动手,他们这群大孩子可以轻易控制住董小黑。然后就能在自己不被打痛打伤的情况下,逼女娲一中开除董小黑。”温姐眼中隐有泪花,“这是学校老师私下说的。”
“那些假装成好友接近董小黑的人,故意说些双关的话取笑他,然后在他茫然无知的时候哈哈大笑...”
“好像是这样。”这次郑毅打断了温姐,“有些话不好明说,但换个温和的词,他就听不懂,只能理解那个词的本义。最后我们只能使用那些直白的、让人尴尬的词句。啊,抱歉了。”
“是这样,就是这样,他老师也这么说。”温姐回应道,“不仅如此,那些伪装成好友的大少们还背刺他,把从他那里听来的、或者董小黑做过的糗事添油加醋四处乱传。结果原本因不了解还在观望的同学,也开始厌恶起他来。”
“董小黑四面楚歌,到处漏风。他走到哪里,别人也不说话,只是恶意哄笑;又或者聚在一起让人放哨,等他快到时,故意大声谈论他的弱点让他听见,然后一齐开怀大笑。”
“他们给他取了个外号,还编成歌谣,一见他就唱。十多年后,老师们还记得一清二楚:"黑烂洞,摇摆虫,开玩笑,听不懂;做题家,只会考,没素质,跑不动;为人差,说话冲,没朋友,像黑洞!"”
郑毅等人也是孤婴,心中都觉不忿。郑毅还好,几个小弟攒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孤婴要得到好职位,都得是做题家;不像精英二代,有父辈荫庇,成绩差一点也能谋个好差事。
督察部行动处虽然累点,但也要比机械部、化工部、生农部、运输通信部、军队等单位要强上许多。因此他们这些人都算是做题家。这歌谣,实际上也是在羞辱他们。
温姐对众人报以歉意一笑,顿时驱散了众人大半怒火,虽然这怒火并非冲着温姐。
温姐接着说,“董小黑终于感受到其中藏得很深的恶意,然后...他...应激了。”
温姐说了个专业词汇,停下来看了看郑毅。郑毅等人也能听懂,都点了点头。
于是温姐又说,“应激后的董小黑更加自卑和封闭。他和那些伪装的好友爆发了激烈争吵,而后者目的已然达到,大笑着离开了他。”
“董小黑开始变得敏感。有时候中立者没有恶意,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他又觉得是在针对他。很快,他就跟同学们冲突不断。
“而那些人的目的正是要激怒他,逼他动手。但不知是董小黑不喜欢暴力,还是觉得自己个子太小,打不过这一大群年龄和个头都高出他一大截的准成年人,不管多伤心多生气,从来都没动过手,连桌子都没拍过。”
“那些人怎么羞辱他激怒他,他最多只是默默的躲到角落里不说话,然后用更好的成绩狠狠扇众人一巴掌。”
“他的班主任说,现在想起来,老师们也有责任。老师们只看到董小黑优秀,想用他去刺激这些自命不凡的大少们,帮他们成长;却没看到无力感和嫉妒心已然扭曲了这群一路顺风顺水的精英周围的时空,使他们变成了黑洞。”
“老师们一夸赞董小黑,大少们就找机会嘲讽他;大少们一嘲讽他,下次董小黑就会让大少们在学业中感到智商被一万头野牛踏过。双方用各自擅长的方式较上了劲,大家谁也不搭理谁,但敌意却越燃越高。”
“就在这时,大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机会。”
温姐顿了一顿,会议室里很安静,大家听着各自的呼吸声,等温姐说出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