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郑毅接了一圈电话耽误不少时间，走到垃圾场已经上午十点。刚好三个女孩都在，唧唧喳喳正讨论什么。
“老郑，好久不见，怎么搞成这样？”温姐见郑毅双眼通红，吃了一惊，随即又明白过来，“哦，肯定是熬夜了。正要找你，听说高帅死了？”
“死了。小黑，想求你一件事，就当是朋友求你。”
“好啊，不用求，说就是了。”
“最近半个月，我想每天从你这里摘点瓜果蔬菜，够一个人吃的。如果有天能做条烤鱼，那就更好了。”
“好啊。不过你吃的话，来垃圾场吃就行了啊。”
“不是我吃，我要带走。”
“给你朋友吃？拿我的瓜果蔬菜烤鱼去泡妞？”董小黑经过残酷训练，已经知道这些词的含义、以及这个年龄男人的基本需求了。
“小黑！”温姐嗔道，“不能这么跟朋友说话。老郑，到底怎么了？高帅死了，不该高兴才对吗？以及，他是怎么死的？”
郑毅声音低沉，凌乱地说出一切，三个女孩勉强听懂了。
“哈哈，”董小黑笑道，“说得比我还差！”
“小黑！”温姐怒了，“不能在朋友悲伤时笑！快给老郑道歉。”
“哦，老郑，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你很悲伤。”
别说郑毅知道董小黑底细，就算不知道，现在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流着泪只摇头。
温姐道，“所以你是要给严月容送菜去？”
“嗯。我最多能拖半个月，之后，她就得下线了。还没提交审判，下线恐怕是最低限度，搞不好还要删除副本。”
三女不知该如何安慰郑毅。这案子是铁案，别说死的是高帅，就是死了个十品公民，严月容也得下线。除非...郑毅不叫郑毅，叫高强。
“你手里有她副本吗？”董小黑问。
“有，她的东西都在证物室。”
“拿出来给我，我复制一份，你再送回去。”董小黑还不太理解郑毅和严月容之间的感情和关系，他只认为严月容是郑毅的好朋友。
郑毅提了他和严月容睡过，但董小黑并不觉得这很重要，最多就是好基友、一被子而已嘛。
但好朋友是可以保存好朋友副本的，在他看来。
“这违反规定。”郑毅本能地抵触。
“万一删除副本，你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她了。”董小黑说，“留在我这里，等我搞定娃娃，说不定你还能重新跟她睡觉。”
三女哭笑不得，这时候也没心思跟董小黑较劲。
“老郑，先来洗洗。”薛小梨在一边准备好水，招呼已经泪流满面的郑毅。
女娲上的人都会尽量避免情绪激动，因为没纸擦眼泪。
“我的豪华餐都给她，我吃她的标准餐。再加上小黑的瓜果蔬菜，她可以好好生活半个月。”薛小梨说，“正好我吃腻了豪华餐，换换口很不错！”
郑毅说不出话来。在外面他总是怀疑人生，进垃圾场又能重新相信生活。
“真的没办法了吗？”潘妮问。
“除非她爸是高强、高帅变成孤婴。”郑毅说，“高强一定不会放过她，阁老们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为她开脱。这种案件，只要部长依法判决，不会上到联席会议。而高强，一定会死盯着督察部。”
三女默然。
“谢谢大家，我就不矫情了，这情谊我郑毅记住了。我每天中午会派人去拿小梨的豪华餐，委屈小梨吃半个月标准餐。晚餐还是吃她自己的标准餐，加上小黑的瓜果蔬菜，我自己来摘。”
“尽量多陪陪她吧。”温姐说。
“告诉她，我很敬佩她。”潘妮说，“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哼，”董小黑说，“下次早点告诉我。我先弄死高帅，还让他们抓不到！”
“把你能的！”温姐怒道，“都像你这么想这么干，还要法律做什么？”
“是啊，”郑毅突然笑了，“还要法律做什么？还要我做什么？”
“老郑，我相信小黑能搞出来。”温姐安慰道，“成天鼓捣，快被他烦死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行了。到时候，把月容放到你喜欢的娃娃里，就搁你宿舍天天相会，没人知道。”
“就算小黑搞不出来，还有智能部的承诺呢！”潘妮也劝道，“他们可是说，到了t1e，大家都永生！到那时，月容姐姐就能复活了！”
“那就是个谎言，”郑毅说，“让大家不至于在四千年苦旅中崩溃。而现在，这个谎言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你们是不知道，最近几个月，恶性案件是以前的数十倍！以前十年能有一起凶杀案，而最近三个月，出了十起！”
“大家都绝望了。过得不错的还能凑合过着；不如意的干脆掀桌子不玩了。没有希望、生活水平下降又太过枯燥、前路未知还凶险，说不定哪天就被陨石撞上。成天提心吊胆、过得还不如喂给阁老们吃的猪，不如这就原地爆炸。”
“严月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选择同归于尽。”
温姐分明看到，薛小梨比她和潘妮更悲伤，眼泪不住往下流。
也许艺人情感更充沛吧，温姐想。
三女又劝慰郑毅一番。
到饭点，郑毅去拿薛小梨的豪华餐给严月容送去，隔门看了睡得正香的严月容一眼，又把严月容的标准餐拿来给薛小梨。
也悄悄把严月容的备份拿来给董小黑，董小黑当即复制好一份。
“这备份都快一年了，”董小黑说，“那时她应该还不认识你，也没被高帅迷奸。”
“小黑！”温姐嗔道，“不能用这个词！”
“那要用什么？不就是迷奸吗？”
“不是一直教你，要用好听的词来代替这种不好听、让人尴尬不高兴的词吗！”
“那你教我嘛！”
“你！”温姐无语了，“老郑，对不起。小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他。”
“没事。”郑毅苦笑，“也没说错。对她伤害最大的，不是这件事。事情发生时她已经失去知觉了，没受太大影响。她跟我在一起时，我能感觉出来。”
“伤她更深的是，她的冤屈得不到法律支持，还被污蔑、敌视。是周围的人把她推向绝路。他人即地狱，人心像黑洞，这是她的原话。”
“我就宁愿呆在小黑屋和垃圾场。”董小黑说，“有你们几个朋友，我已经够够的了。”
“月容也这么说。”
“小黑，这不是夸我们，”温姐说，“听起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我又说错了？”董小黑一吐舌头。
温姐无奈摇头，薛小梨和潘妮想笑，却笑不出来。
“话说老郑，不觉得奇怪吗？”温姐说，“怎么高帅和月容都喝得半醉，然后高帅刚好有能力作恶？如果大醉，应该不行。但如果没醉，也不至于就这么干。他名声是不好，但没听说用过强。”
“不知道。”郑毅说，“医学部在他们血液里发现了一些未知物质，功效不明，但不至于让高帅上头。或许，以前高帅不是没做过，只是受害者事后都忍气吞声。高帅恐怕想不到，月容会如此头铁。”
“说来也是，”温姐说，“很多女人巴不得往高帅身上贴。就算他不帮忙升品，至少帅啊！很多女人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呢！不太情愿的，事后也会被高帅拿公民分和资源砸晕。”
“这也是很难给高帅定罪的原因。严月容并不期待那件事能平反，她可能打听到盘古叛乱跟高帅有关，以为会让高帅得到惩罚。我告诉她不要急，但联席会议保下高帅，她绝望了。”
“要是我被周围敌视，也会绝望。”温姐说，“真不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以前怎么扛下来的。看什么看，说你呢！”
董小黑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
“很痛苦。”董小黑表情平淡无奇，“没有朋友，没人听我说话。那个小黑屋里什么也没有，出来后也找不到李梦雪。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在心里。还有就是学习历史、数学、物理、天文和ai，这让我感觉很好。”
三女都叹息一声，薛小梨紧紧咬住下唇，很快又松开。
“我还是觉得这事挺蹊跷，”温姐说，“还有，记得当初你让小黑帮你查谁黑进系统，结果那两个人被毒死了。下毒的人可能你找到了，但毒药从哪里来？”
“还有，盘古重力系统故障，那个值班工程师死得也莫名其妙。”潘妮也提醒郑毅，“如果是被人下药，药从哪里来？”
“这些事我们查过，没什么头绪。”
“或许你该好好查查医学部。”温姐说，“这些药多半从那里流出来。严月容受害，说不定也有人在酒里面下了东西，那个酒保多半有问题。”
“我知道他有问题，但没证据，拿他没办法。就跟我知道小黑放走那女孩，也拿他和女孩没办法一样。”
董小黑哈哈大笑。
温姐白他一眼，“安静呆着玩你的娃娃去吧！净在这里噎人！”又转向郑毅说，“老郑，不能就这么算了。背后翻云覆雨的黑手，需要你、只有你能揪出来，我会让小黑帮你！”
郑毅重燃斗志，不能让严月容白白下线！
郑毅刚走出垃圾场，手机就响了，一看，皮杰打来。
“老郑，听说高帅出事了？”
“是。”
“听说是我们医学部叫严月容的女人下的手，记得上次你找我了解她？”
“是，是她。”郑毅尽量平静的说着，像具莫得感情的僵尸。
“啊，抱歉啊。上次我找人打听过，很多人一听说是她，就知道跟高帅有关，然后什么也不肯说。我没拿到有用的信息。”
“没事的，不重要。”
“再后来，医学部有很多流言，大概是说她勾引高帅玩仙人跳，开高价码不成诬告强奸，结果因无保护性行为被关三天禁闭，而高帅什么事也没有。”
郑毅紧紧捏住拳头，不让自己爆发。
“老郑？”
“嗯，听着呢，你继续。”
“很多传言越传越离谱，都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我觉得这些信息不靠谱，怕误导你办案，就没跟你说。”
“好的，谢谢了。”
“听说她这几个月很不好过。我不负责任地猜测，那边应该用了些手段，她被孤立了。所有人都认为她玩仙人跳，哪怕她长得很美，都没男人接近她。女人一见她就翻白眼甩脸子。”
“她领导和同事更不搭理她，觉得给他们丢脸了。他们把脏活累活一股脑扔给她，干得好一句好话没有，稍有差池立马冷嘲热讽，说她心思全在酒吧里，力气都用来勾引男人。”
郑毅停下脚步，靠在又冷又硬的合金墙壁上。
周围不断有人来往，行色匆匆的应该是在公干；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多半是去娱乐大厅打牌。
更多人眉飞色舞的走过，无一例外谈论着高帅之死，“真是个烈女，有种，够劲！”
“听说以前她报案说高帅强奸她，但因证据不足，高帅屁事没有，她自己却因无保护性行为被关了三天。”
“那高帅就是得手咯？”
“肯定得手了。”
“啧啧啧，高帅这辈子虽然短，但也值了，玩过多少高品质美女！哪像你我，只能玩娃娃！”
“能玩娃娃就不错了！以前多少男人，一辈子连女人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可别说人家高帅短，等到t1e一上载副本，人高帅又活蹦乱跳的玩女人！”
“话说，那严月容还真是绝。从来没听说舰上哪个女人因为这种事就杀人，杀的还是最出名的阁二！”
“听说她名声臭了，都说她仙人跳。原单位无法立足，又没新单位敢要。”
“以前大家都觉得肯定是诬告。听说接案子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六感神捕，这都没判高帅有罪，说明确实证据不足。”
“你懂个屁，你以为是你犯事？你也不看她告的是谁？”
“也是哈。总之大家认为她是个坏女人，她无法分辩，妥妥的社死了。既然混不下去，那不如弄死高帅，也就等于自杀，来自证清白。”
“你说这个让我想起一部古老的电影。卖粉的说买粉的吃了两碗粉，买粉的除了剖开肚子，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
“现在严月容剖开肚子证明自己不是坏女人，然而也活不了几天了。”
“哎，可是不剖开肚子，大家又凭什么相信她？”
“要是你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家冤枉她。谁让她不想跟高帅上床，又偏要跟高帅喝酒？”
“有道理，可见还是不自爱。”
郑毅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机械的回应着皮杰。
皮杰又解释一阵，见郑毅情绪不高，以为他在为高帅的事闹心，就再度抱歉，然后挂了电话。
郑毅只觉全身轻飘飘软绵绵，不由得靠墙瘫坐在地上，手机掉在怀里。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看着他，很快又热烈讨论起更让他们兴奋的事来。
郑毅一个人在诧异的目光下坐了好几小时，才缓缓起身，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回去。
高强果然要求将严月容立即下线，并删除副本。
郑毅合法地将审判周期拖到最长，但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郑毅以家属身份，和严月容见最后一面。
每天无所事事睡美容觉、有豪华餐和水果蔬菜滋养，放下一切心事的严月容反而神采奕奕。不像郑毅，憔悴得像个老冬瓜。
桌上摆满瓜果蔬菜，严月容吃着小西红柿，满脸幸福。
下线执行前，罪犯和家属的交谈完全保密。
郑毅低声说，“他们要删除副本。但我保留了一份，放在小黑那里。虽说高强知道了肯定会阻挠，但我们都不在乎。等到了t1e，或许他就不会管那么多了，他又没绝后。”
“那是快一年前的副本，”严月容笑得云淡风轻，“那时我还不认识你，也还没发生那件事。说不定，我重生后，会看不上你哦！你又不帅！”
“那样最好。”郑毅说，“那才是原来的你。至于我，会来追你，直到你彻底拒绝我。然后我就安静的躲在角落看你。”
“别！”严月容轻轻一笑，“说得怪瘆人！你呀，就好好过你的生活、当你的神捕。遇到好女人，就跟她在一起。我重生了、还记得你、还喜欢你，那我也可以来抢走你啊！”
“那人家姑娘怎么办？”
“她愿意的话，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啰！”
“你玩得真花！”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严月容旋即冷笑道，“你看，上头那些人，玩得多花都毫无愧疚。而我们这些普通人，你情我愿三人行，恨不得全世界都要喊打喊杀。”
“我想现在就给你一个惊喜。有几个朋友想见你，愿意认识一下吗？”
“好啊！”严月容大出意外。
当三女一男走进探视室，严月容眼睛咻一下亮了。
四个女孩互相问候和赞美，像老朋友一样抱在一起哭哭笑笑，郑毅和董小黑都成了局外人。
“很开心在坠入黑洞前认识你们，”严月容对每个人微笑，包括进来后几乎没说过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董小黑，“如果早点认识你们，也许我们会一直携手走到人类尽头。”
“老郑，别自责，是我骗了你。”严月容安慰想要开口的郑毅，“那时我已经不相信你之外的任何人。那些曾跟我亲密无间的闺蜜和老友，都丢下了我，我不认为还有谁能接受我。”
“这是我自己的劫，只能我自己来渡。我觉得，我已经渡过劫了。还有，小黑会帮我的，不是吗？”
“我会帮你，我会把你从黑洞中拉出来，不管引力多么强大。”
“那我就放心了。板着脸的小男生，还挺迷人，姐姐喜欢你。要是重生了，也许我会抛弃老郑，来跟你谈恋爱。”
“我不喜欢你，”董小黑一本正经的说，“电影里说，朋友妻，不可戏。关云长就对刘备老婆目不斜视。”
“哈哈哈，”严月容又笑出眼泪，“真是个可爱的小男生。”
郑毅和严月容再不舍，探视时间也结束了。
“别去看，”严月容说，“求你们了。我想独自坠入黑洞，然后，等小黑把我拉出来。到那时，我们再重新认识。我相信，相爱的人，换一个时空和记忆，还会相爱。”
“老郑，好好的。你和朋友们在一起，我很放心。再见，朋友们。”
严月容微笑着转身，和执行法警走了。
温姐一把抱住快要崩溃的郑毅，强忍着不哭出来。
五人相扶回到垃圾场，没心思打牌聊天，都干坐着发呆。
突然一股扑鼻浓香传来。
三女看去，却见董小黑端来好大几条鱼，已烤得金黄。
还有一大盘瓜果蔬菜，十分丰盛。
原不知不觉来已到饭点。
“小黑，怎么把所有大鱼都做了，还摘光了果子？”
“我看你们都很难过，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们。”董小黑说，“电影里常说，"化悲愤为食欲"，我觉得吃点好吃的，你们会好点。”
温姐含着泪一把抱过董小黑，不管他拼命挣扎，嘴里只喃喃念道，“小黑...”
薛小梨和潘妮抹掉眼泪，招呼郑毅吃晚饭。
严月容遗体会在冷柜里放一段时间。然后在下次集中抛弃垃圾时，会连同其它遗体，跟无法再回收利用的垃圾一起装进垃圾清运船。
清运船飞到距舰群数千公里之外，再将垃圾往远离航线方向低速弹射出去，任其循惯性在太空中飘荡。
遗体显然都会一丝不挂，衣服要脱下来回收利用。严月容的少量个人物品会先成为垃圾，送到垃圾场；被董小黑合理回收，然后交给郑毅。
在太空中，裸尸不会腐烂。如果抛弃垃圾处位于太阳系八大行星轨道内，在太阳光、宇宙射线照射下，尸体会逐渐变得脆弱，最终被分解为无数微不可见的碎屑，在太空中飘散。
这些碎屑会在太阳或某个行星引力下，向它们坠落，最终被它们捕获，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但在远离恒星的深空中，光和各种射线稀少而微弱，也没有引力牵引，它们会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荡很多很多年。
不过最终也还是逃不过被分解为碎屑，或掉入恒星，在高温高压下变成渣渣，煮成一大锅等离子体浓汤的命运。
等恒星死去，这些渣渣又会被爆炸的恒星甩出来，重新在虚空中漂流，掉入下一颗恒星。
其中一些渣渣会被压成黄金，钻石。也许你现在脖子上挂的大金链子、手上戴的钻戒，就是十亿年前某个生命的尸体被恒星压缩精制而成的纪念品。
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就是时间本身，也将随黑洞、或宇宙热寂一起消失。
但时间能主宰人类世界的所有事物，冲刷着一切，也包括悲伤。
从严月容走后第二天起，郑毅就重新投入到疯狂办案中，很少来垃圾场。
凶案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躁动。
阁老们对此毫无动作和表示。一起凶案至少会减少两个人，也就少消耗两人份资源，活着的人兴高采烈，死了的人得到解脱。
皆大欢喜。
每天都有人死去，除了挚爱亲朋，并无人悲伤。
每当不太知名但确实优秀的创作者去世，人类又有新食材开一场盛宴。
比如某些作家、歌星、影星、画家，她们的作品生前无人问津，死了却一下变得炙手可热。
八竿子打不着、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她们的人也开始纪念，言辞间的欣赏、怀念和不舍，就好像他们以前真的爱过她们。
每个人都在抢购她们的作品，作为餐桌上和社交媒体中的谈资，以此获得流量与关注。
各路商家借机赚得盆满钵满。
孤独的创作者生前穷潦倒赚不到一分钱，死后倒能给所有人加一顿大餐。
所有人都在飨宴上狂欢，除了去世者，和真正深爱她们的人。
她们要么在孤独中坠入黑暗；要么在孤独中，反复咀嚼亲人离去的痛苦，无法言说。
薛小梨来得也少了，她要排练，要在点亮金乌、舰群进入麒麟星云的庆典上献艺。
阁老们认为，庆典会提振士气。如果这都拉不回那些作死之人，那就算他们主动给舰群减负了。
点火仪式这天，从援助盘古的机械师里选出一百代表，和阁老们一起，在大宴会厅观看直播和表演。
柳为先按下点火键，画面切换到金乌内部，镜头对准仿星器。
画面突然一暗、同时微微一震，很快恢复平静、重新点亮。核聚变点火成功了。
画面又切换到金乌外部，只见盘古前方，暗黑的太空中，突然亮起一个小点，就像地球上看到的星星，一闪一闪。
那就是即将进入麒麟星云、已经变成一个小太阳、往前后喷火发光的金乌。
大宴会厅灯光暗下来。
一人身披星星灯，站在舞台中央，就像金乌那样一闪一闪。
音乐响起，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首老歌，在场很多人都没听过。
只听薛小梨开口唱道：“
抬头的一片天是人们的一片天
......
在黑暗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看着你哭红的眼睛想着远离的家门
满天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
众人安静听着，直到音乐结束、灯光亮起，都无人说话。
董小黑分明看到薛小梨脸上挂着泪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