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黑被推进审讯室，见里面坐着郑毅，愣了一愣。
又被推到椅子上坐好，戴了手铐脚镣。两人对看着，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董小黑才说，“老郑，没想到还是连累到你了。”
“没连累我。”郑毅说，“我也不怪你们没事先告诉我，我知道，那是在保护我，而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董小黑默然。
“小黑，我赞同你的主张，但不赞同你的做法，尤其是在当前情势下。”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得到公开公正的最高法审判？像你一样，被他们免职吗？督察部是他们的，军队是他们的，连所谓的中立阁老，也都在偏向他们。老郑，我在孤军奋战。我不这么做，只能动私刑。”
郑毅咬咬嘴唇，“我能理解，但时机还是不对。”
“这就是最好时机。若不是强敌在侧，你我还能这样坐着好好说话吗？早被扔出女娲了。永生很美好，但如果我怎么都要弄死他们，不能永生也没关系，二十年后死总好过现在就死。他们会不顾一切弄死我们，包括你。”
“但如果人类因此败了，那就等于灭绝了吧？”
“留着这帮人和这种所谓规矩，就算打赢了这一仗，也早晚灭绝。”
“我不这么看啊，以前皇帝虽然残酷，但总会留着大家一口气。逼得太狠了，大家就会起来推翻他，换个皇帝，人类也没有灭绝嘛。”
“你知道阁老们也分好几派吧？要不是他们并不团结，早就可以弄死我了。那我真就只能把女娲炸了。高强那次险不险？说是阁老们一切尽在掌握，可事到如今，你还会相信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过吗？”
郑毅又沉默了，良久方说，“无论如何，一起打败外敌，之后再清算吧。”
“那就没办法清算了。他们有的是办法把功绩尽归自己，让自己获得说不尽的声誉和爱戴，把我们隐入黑洞中，不被人们看见。一个带领人类打赢星际大战的功臣阁老，害死几个激励师算什么？大伙只恨女儿不是杨玉环。”
“陋规会继续，悲剧会继续，特权和超然地位会继续。阁老们不会从中得到任何教训，他们会认为自己没问题，是我们找死。人们会忘了我们和小梨，就像摔碎的瓷碗，往垃圾桶里一扔，三天后都忘了家里还曾经有过这样的碗。”
“小黑，你成长了，我说服不了你，甚至说不过你。好像我也从来没说服过你、说赢过你。但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信念。他们找我帮忙，我答应了。”
董小黑面部猛烈抽搐了一下，让郑毅看得心痛如扎，但又无法说出一个字。
“我不会怪你，无论结局如何。”董小黑平静道，“去告诉他们，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我都接着。但记住我说的底限，别逼我炸女娲。”
“我让他们也放了小妮子。我离开她就会进来跟你聊。我跟她聊过，她会劝你。如果她离开时，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就会开始做事，他们会动刑。”
“抱歉拖你们进来。”董小黑说，“作为补偿，我要给你一个礼物。阁老们一定很头痛，如何对付敌人的无人机？”
郑毅大出意外，“他们让我来问你，但我没打算问。”
“他们陷入误区了，总想拿无人机对付无人机。太空战中，无人机最大优势是体型小数量多灵活机动，所以能威胁战舰、母舰乃至母体。核弹炸无人机是无奈之举，下次它会将无人机分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这样核弹不够用。”
唐寻山在监控室听得大喜，隐隐猜到了董小黑的想法。
“无人机小，那就拿更小的东西去对付它。它拿无人机威胁母体；就拿更小的东西去威胁它的无人机。这东西不用携带多少弹药，只要能一对一缠住无人机、最好一换一，敌方无人机就会威胁大减，人类就能节省大量资源。”
郑毅点点头，“懂了。谢谢小黑，我知道你立心很好，也并不想毁灭人类，但时机真的不对。”
董小黑没说话，也没笑，只把头低了下去。
郑毅犹豫再三终于又说，“小黑，你知道，我以前一心要守卫人类的法律和规则，直到严月蓉离开那天。不知道跟她算不算爱情，我还不够了解她，她也不够了解我，我们就在一起了。然后，她就离开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人类法律崩解了，所有的规则混乱了。就像一团被猫玩了一夜的毛线，缠在一起，怎么理都理不顺。”
“一两年后，小梨走了。我的世界又崩塌一次，这次再也无法重建了。可能没人知道，小梨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没说过，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还在时，没必要说；她走了，你已经够痛苦了。小黑，可能你不知道，小梨能在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就体察到我的痛苦。她当着你们的面，没有特意安慰我，但她之后会在线上悄悄找我说话，给我唱歌。”
“她用她的方式帮我从伤痛中一点一点挣扎着走出来。所以，当她出事，我想不顾一切地还她一个公道，也是还严月蓉一个真正的、迟到的公道。”
“可是我太弱小，什么也做不了。停职以后，我悄悄做了很多事，找过很多人。但他们全都只肯跟我打牌下棋，多的话，半句也不肯说。”
“我知道你做过很多准备，我从来也不问。我知道你不是防着我，是不想我被连累。我不怕被连累，可就算我知道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恐怕早就说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之间的默契。”
郑毅笑了笑，董小黑微弱的点了点头。
“小黑，走到现在这步，我也不知谁对谁错。人类生存很重要，维护正义也很重要，当二者矛盾时，我却不知哪个更重要。”
“矛盾吗？”董小黑很久没打断过朋友说话，这次却悍然打断，“人类生存和正义一点矛盾都没有。如果有，那也是人为制造，少数人为自身利益绑架大家，生生制造出矛盾来。为什么你们不去劝阁老们认罪伏法，却来劝我纵容罪恶？”
“他们若肯伏法，你也无须大动干戈。”
“他们不肯伏法，所以就只能放过他们？所以小黑屋的门为什么要上锁？大门洞开，让所有犯了最高法的人自己推门进去，关到时间再自己出来不好吗？”
“阁老群体比较特殊，人又多，强行审判动荡太大。现在人类面临强敌，不适合在内部大动干戈。”
“老郑，记得当年严月容案发，你那死鬼上司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不一样，那时没有外敌。”
“罪犯逃避罪责的理由一个比一个逊。”
郑毅只好接着自己刚才的思路说，“曾经我跟你说，搞定内部靠我，搞定外部靠你。呵呵，到现在，搞定外部还得是你，可内部，我已经完全搞不定了。小黑，我会帮他们，也会帮你，这样可以稍减歉疚。”
“哦？怎么帮？”
“我能帮他们、愿意帮他们做的事有限，主要是防止你造成极大破坏。做完那些事，我就会去做外部的事，虽然我搞不定，但可以帮你争取一些时间。”
“别去。”
“小黑，如果我死了，就用我最近一次副本，我知道你一定留着。把我和严月蓉都复活了，不管之后会是什么样。安排我和她遇见，那时的她虽然还不认识我，可我已经认识她了。就算她不会再爱上我，我还是会默默守在她身边。”
“小黑，我走了。”郑毅不等董小黑回答，接着说，“我先要做事，还要抓紧时间训练，这样也许能多击落几架敌人的无人机。”
董小黑还没说话，郑毅叹一声离开审讯室。
一分钟后，潘妮进来了。
一两月不见，她几乎没有变化。因长期赋闲，气色反倒不如以前。
潘妮刚坐下，眼泪就流了出来，“小黑，听说他们打你了。”
“嗯。”
“痛吗？”
“打的时候痛，慢慢就好了，现在不痛。”
“小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你知道小梨不是唯一受害者吗？你知道还有很多激励师，以及她们的亲友遭遇过什么吗？”
“不能等打败敌人以后再说吗？”潘妮流泪道，“现在我们有强大凶残的外敌啊！盘古在和敌人鏖战，我每天都在担心小叶小花他们。”
“所以小梨她们的冤屈，就永远也得不到重视，正义永远也得不到伸张？”
“不该是现在啊？”
“那是什么时候？”
“打败敌人，登陆t1e之后不行吗？到那时，我跟你一起！”
“你觉得那时他们会放过我吗？也不会放过你。”
“那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说不好吗？总之不能是现在呀！什么事能比人类安危更重要？听说机械部全员每天只睡六小时，除了吃喝拉撒都在造无人机，我们不能置身事外啊！舰群需要你！小黑，暂时收手吧，好不好？帮帮大家。”
“永远也不会有时机成熟的时候，除了现在。迟到的正义已经不是正义了。受害者躺在阴冷的冷柜里，而凶手却在大谈人类命运，他们多活一天都是犯罪。更何况，只要他们脚一沾地，第一个弄死的就会是我。”
“你要相信大家，”潘妮说，“人们会阻止他们。”
董小黑呵呵一笑，“你知道我挨批斗的事吗？”
潘妮含泪点头。
“在他们嘴里，我是多么十恶不赦、怙恶不悛，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你不肯帮大家，大家心中难免怨恨啊。”
“如果世界上从来没我这人呢？如果当年我就被高强弄死了呢？大家去骂谁，怨恨谁？”
“但你坚强的活下来啊！在一天就要帮人类一天嘛！”
“你不知道他们害死过多少董小黑。我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坚强，也不是因为我聪明优秀，只是因为我运气好，比别人好。若不是小梨求情，答应做激励师，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不管因为什么，你既然成长到现在，就不能袖手旁观。”
“那我之后呢？就这么放过他们，然后大家庆祝胜利？那些冤死之人，就该烂在太空中被人遗忘？今后还会有多少人受害？这些人的命是命，受害者的命就不是命了？”
“小黑，不是放过他们，是等打赢了再想办法嘛！”
“打赢了，一切功劳就归他们，没人会在意他们做过什么，还会做什么；也没人在意董小黑曾经做过什么。人们会忘掉董小黑，就像他们已经忘掉小梨那样。直到有一天，他们又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才会猛然想起，啊，那个谁呢？”
“那时我早就化作t1e的尘土，被大浪卷到海里变成螃蟹嘴里的泡沫了。你觉得，一堆泡沫还能怎样清算他们？”
“不会的，大家不会忘了你，不会忘了受害者，我也会提醒大家。”
“他们已经忘了小梨了。哪怕那个视频如此惊悚，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当舰群下了封口令之后，茶余饭后都没人讨论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坐视我们和敌人孤军奋战啊。”
“这么多人和一个ai打架就觉得孤立无援，我和姐姐两个人面对这么多犯罪分子，我们不觉得孤立无援？”
潘妮摇摇头，“小黑，既然我劝不了你，等离开这里，就会跟大家一起造无人机，然后报名参加训练，去盘古作战。”
“别去。”
“我必须要去。除非...”
“我不会放弃。”
“小黑，你能击败它，对吗？”
“不一定，但肯定会比那帮废物强不少。”
审讯室里唐寻山十分尴尬，旁边的士兵们装没听见。
“只要你打败它，我就不用去盘古了。”
“我不会放弃。”
“小黑，小梨已经走了。而且，你都能复活她了，为什么不让事情过去？”
“那不如我把阁老们全弄死，再复活他们？”
“这不一样，小梨是自己走的。”
“那是因为该死的那些人逼她，否则她会舍得离开我们？”
“小黑，你知道吗，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你在准备。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准备些什么。”
“如果你说了，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潘妮沉默许久，然后说，“我想一直跟你做朋友，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说。我一直觉得，你不会那么做，你不会让人类处于险境。”
“可能你和那帮废物，一直都没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让人类处于险境，是他们。”
“他们只是利用地位满足了一些私欲，可在大事上，并没做错。”
监控室里唐寻山扬眉吐气，众士兵则面无表情。
“小妮子，我在小黑屋里想过这些问题。表面看来，这些事似乎无伤大雅。李世民杀兄逼父，但他还是被视作一代明君。张居正小妾成群，据说还死于壮阳药，可大家还是把他看成少有之能臣。”
“政治人物嘛，大家总喜欢只拿历史功绩来评价他们，私德不重要。人家劳苦功高，玩几个女人怎么了？弄死几个人，跟让一千万人吃饱饭比，不算什么啊。”
潘妮也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说出来却有点怪怪的，尤其自己也是女人。想了想只好说，“至少，就算他们私德有亏，在人类命运面前，也不该被你这么威胁。”
董小黑并不接她话，却说，“小妮子，记不记得，我欺负你那天？”
潘妮脸红了，“你没欺负我，我愿意的。你要是想...”
“我不是想。”董小黑这几年天天在女人堆里厮混，早不是没见过几个女孩的秃头程序员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男。其实他已经被温姐训练得不那么阿斯，但薛小梨下线让他重回阿斯模式，除了面对温姐时。
他没注意到潘妮脸上的小不自在，又说，“你可能还记得，那天，我把你当成了杨玉环。”
“嗯，没关系，我不在意。”潘妮低着头小声说。
“小妮子，我是喜欢你的。”董小黑终于发现了潘妮的不自在，“很渣男，是不是？不过这不是重点。论私德，我似乎不比阁老们强出一个李世民来？”
唐寻山在监控室连连点头。
“后来你知道了，那天我幻想自己回到马嵬坡，救了玉奴。”董小黑咬牙道，“李隆基那个老不死的，是他强逼玉奴进宫。”
潘妮心不在焉道，“也不好说，说不定杨玉环自己就想去呢？她不是爱吃荔枝吗？寿王可没能力安排快马，一站一站接力给她送荔枝。”
“也许吧。”董小黑不想在这种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历史故事上纠缠，“但李隆基真正堕落，就是从玉奴进宫开始。”
“很多人会怪玉奴，是她让李隆基无心早朝。可这件事，逻辑上他说不通。李隆基早年何等杀伐果断，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耽误国家大事？哪怕这女人再美也不行。玉奴之前，他又不是没见过美女。”
“女娲上激励师小姐姐那么多，那么美，哪个阁老为了她们耽误自己的大事？玉奴只不过是李隆基自我放纵的最好借口，没有玉奴，他还有虢国夫人，还可以有张玉环，赵玉环。”
“就算玉奴真的魅力无边，让李隆基欲罢无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在私德上不检点，就是政治人物走向黑洞的开始？”
潘妮默不作声。这个判断有点牵强，但如果你要怪女人诱惑男人使男人堕落，那相应的就不能否认这一点。
“李隆基那时代，不要说他是皇帝，就是一个小小县令，娶几个妾，别人也不当回事，那时代就那样。可我们这时代是这样吗？允许一夫多妻或多妾吗？”
“李隆基没搞法外特权，他玩这些花样，法理上并无问题，当时人们都接受。我们这些阁老们却是法外狂徒。他们做的事明明不符合最高法，却能堂而皇之地侵犯法律，侵犯她人意志。”
“激励师小姐姐们自己愿意就罢了，可小梨，还有很多受害者不愿意！你是没看过这些下流阁老的副本，不知道他们肮脏到什么程度！可惜，他们已经有心无力，就靠科技狠活。我怕他们有一天像张居正那样，死在女人肚皮上。”
唐寻山面如土色，暗中窥探众士兵脸色，见众人装作若无其事，心中稍安。
“小黑，就算如此，不能等登陆之后再说吗？”潘妮微有松动。
“你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们怎么对我，说过什么吗？他们还曾打算拿姐姐来威胁我！若不是我手里有牌，不知要被他们如何虐待！小妮子，我已经失去小梨了，不能再失去你和姐姐。无论你当我是什么，还是不是朋友。”
“小黑，你永远是我朋友。只要你愿意等一等，帮助人类解除危机，我们还可以再进一步。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只是我不想让温姐姐和小梨姐伤心。我不想跟他们来抢你。”
“小黑，只要你愿意，你和我，还有温姐姐，复活后的小梨姐，我们四个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没人会指责什么，所有人都会同意。”
“所以只要我不追究，我就也有了特权是吗？如果我看上了另外的小姐姐，比如姜云熙，哪怕她不愿意，也必须答应我，委屈自己在我身下受辱，是吗？”
“小黑，你不会那样。”
“不，我会那样。权力会公平地腐蚀每一个人，只要他发现自己做了坏事却不会受到惩罚。你看，以前阁老们明知道我跟小梨两情相悦，可还是要小梨遵守所谓的"规则"，因为他们有权力，我没权力。”
“现在他们认怂了，愿意祝福我和复活以后的小梨了，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了吗？不，是因为我掌握了王母和应龙，掌握着永生密码。是因为我能帮他们打赢t1e，曾经他们以为，没我他们也能搞定。”
“我有权力了。我掌握着能跟他们叫板的权力，所以他们才退让。现在连你也退让了。如果他们在战争中大获全胜，还会让你来找我吗？他们会把我关在黑屋里，让我自己腐烂；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举动，会立即弄死我。”
潘妮托着腮，认真想着董小黑的话。
“权力不是魔法，不能弹指间把少年变成恶龙；但它懂化学，能慢慢让铁钉生锈。如果少年总被权力包裹，就像铁钉一直暴露在潮湿空气中，先是表面长满铁锈，然后渐渐锈至铁心。最后拿石头轻轻一砸，整根铁钉就会碎成锈屑。”
“铁锈深处还滋生着破伤风梭菌，任何人不小心被它伤到，都会在痛苦中死去。如果我接受阁老们的提议，就是用正义去交换更大的权力。一旦得到这被权力认可的合法权力，就会一步一步接受权力的叙事方式，在权力中生锈。”
“如果这次我接受你的提议，那下次，我就会拿我掌握的权力去换取更多小姐姐投入我怀抱。愿意的，皆大欢喜；不愿意的，我就会巧取豪夺。”
“你敢！”潘妮骄傲地说，“你当我什么人？我不会同意。温姐姐也不会同意，小梨姐复活后也不会同意。”
“这只是你站在现在看今后的我们。曾经你也不同意，小梨也不同意，姐姐也不同意。但现在，你们都同意了。这也是一种权力啊，因为我掌握了这样的权力，你们就都退让了。”
潘妮觉得董小黑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基本立场，“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人类到了生死关头，所以你才拥有这样的权力。等危机过去，你的权力就会被收回。”
“如果我答应阁老们的条件，就会一直拥有那样的权力。”
“小黑，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什么入阁不入阁，我也不在意。我也想那些人得到惩罚，可我觉得不该是现在。现在就该大家团结一致，打败敌人。之后你再闹，我都会支持你。”
“现在都不能让他们接受惩罚，等打败敌人，怎么惩罚他们？他们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们掌握着强大的军队！”
“可是你不帮我们，人类真的就要灭绝了啊！”潘妮眼泪汪汪的说，“你真的要赌上所有人的命，赌上整个舰群的安危吗？”
“我没赌，是他们在赌。我只是把他们作恶视频放出来，他们就把我和姐姐关进小黑屋。还把你们也关了起来，而你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惩罚自己，只是觉得我坏了他们的规矩。我觉得很好笑哎，他们口口声声说规矩，却不愿意遵守最高法。他们不是人吗？怎么就那么特殊？最高法都不是规矩了，却要我去遵守他们的规矩？”
“好了，现在觉得打不过了，开始往回缩。只愿意在"他们的规矩"范围里接受一些小惩罚，还是不愿尊重最高法。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们违法在先，早在人类遇到危机以前，他们就该接受惩罚。”
“我只是要求按最高法审判他们，结果变成我不顾人类安危？他们什么时候真正考虑过人类安危？他们从来都只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利益、地位和"阁老之间的团结和规则"，什么时候真把人类安危和福祉放在过首位？”
“他们毕竟是阁老。”
“你看，权力不但腐蚀了当权者，还腐蚀了每一个认可权力的人。也包括你。”
“人类需要人带领，需要人决策，他们贡献更大，有些特殊之处不过分啊。”
“贡献更大可以得到更好福利，获得更高生活品质，但不该包括迫害他人，不该包括违法而不被依法追究，不该超脱于公开的最高法律。掌权者，如果因贡献大就无视最高法，那现在我贡献更大，为什么你们不能听我的规矩？”
“我早就能弄死他们，为什么没有？因为我不只要给小梨讨公道，我还要让所有人明白，你们曾经笃信的东西错得彻头彻尾。就算我现在不要任何承诺，帮人类过了这关，只要你们还信仰这些东西，过不了多久，人类还会灭绝。”
“那也不该在我们手里灭绝，更不该由你一手灭绝。”
“没什么分别。每粒雪花自己都不会造成雪崩，但雪崩发生了。你觉得现在我出手就没事了，但如果不改变这一切，那今后人类灭绝，仍会有我们一份。”
“小黑，我说不过你。”潘妮低头道，“但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不需要任何人现在就认同。相对论和量子力学都诞生五千多年了，直到现在，人类都在太空航行四千年、飞过四十光年了，很多人还是不认同这两门理论。”
“从历史进步角度看，普通人的认同毫无价值。大多数人是在真真正正感受到先进理念的若干好处之后，才勉强接受；在那之前，他们大多会百般抵触。普通人就是恋旧保守后知后觉，他们一定会支持烧死布鲁诺和爱因斯坦。”
“小黑，我劝不动你。”潘妮珠泪涟涟，“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要去。”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去。我没你聪明，但也想为人类做点能做的事。”
“你技术好，在机械部一样能发挥作用。”
“我会先回机械部造无人机，同时接受军事训练。等无人机造得差不多了，最需要人的地方就是盘古了。我要去和小叶小花小梅他们并肩作战。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接受飞行训练了。”
“人类真的已经到最危险的时候了。你不愿帮忙，我也能理解，但至少该把王母和应龙还给我们。”
“小妮子，它并不怕王母应龙。我交回金乌，就是想让他们死心。如果他们把王母应龙都用了，那舰群后面才会真正遇到大麻烦。”
“就算那样，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吗？”
董小黑沉默三秒，然后说，“小妮子，我可以送你一件礼物。但王母我不会交出来，那是人类最后的凭仗，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浪掉了。”
潘妮一跺脚，带着哭腔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寻山再度大喜，总算有大收获。果然还得美女出马，要不让姜云熙来试试？就不知是不是董小黑的菜。不过看温薛潘三女，感觉董小黑舒适圈挺广。
“小黑，谢谢你。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潘妮说，“他们说，我劝不动你，就要动真格的了。”
“我不怕。所有这些痛，都不如那天抱着小梨，想起她唱的歌，想起她最后说"小黑我走了"，我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电流灼烧。”
“后来我看到他们羞辱小梨的视频，看他们在网上辱骂小梨，就更痛了。从那天起，直到看到那些人的副本，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煎熬中遍体鳞伤。”
“我要感谢他们，让我再次品尝这种痛苦，让我不会忘记小梨遭遇的屈辱和不公；让我看到人心的黑暗，人性的不堪；让我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放弃。”
“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曾经的少年英雄变成反人类恶龙，那我要告诉你们，这头龙，是你们放出来的，每个人都有份。你们可以怪我，但更要怪怪自己。哪一天你们真觉得自己错了，这头恶龙就会自己死去，少年英雄还会回来。”
潘妮叹了口气，“那我走了，你要保重。”
董小黑也不说话，只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