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的提示音惊醒了陈藏龙,他定睛一看,霍地站起来,接通视频。
等白头变得清晰,陈藏龙行了一个笔挺标准的军礼,大声道,“总司令好!”
虚影还以标准军礼,笑着说,“大龙好!咱们坐着说。”
陈藏龙放下手坐好,把双手平放在并拢的双腿上。
“大龙啊,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整军备战,三个舰队的战斗序列放到一起,有些序列之前又打残了,现在要打散了重新整编,你忙得都睡不了觉,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咱们有话直说。”
“请总司令指示!”
“指示谈不上,咱们就是谈谈心。你在盘古出生、读书、通过公民考试、入伍参军,除了出差到别的舰队,以及上次升任伏羲司令,从未离开过盘古。咱们除了在联席会议上开会看投影,真实见面,我记得也就两次?”
“两次。一次是我到女娲接受为期三个月的高级将领培训。一次是我获准进入联席会议后,到大会议厅面见领导和前辈们,接受大家的勉励和欢迎。”
“是啊,就这两次。但两次你都让我印象深刻。大龙,阁老主要在女娲,而你是极少数的非女娲原生阁老,大家对你了解不多,可能你对大家了解也不多。彼此间存在分歧和误解,可能也很正常。”
陈藏龙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微微点头。
好在总司令也没想听他回应,仍在继续往下说,“但另一方面,你作为原生盘古公民,能荣升阁老,进而执掌伏羲,在金乌建设和玄武采矿两件大事上立下大功,足见你的优秀远超同龄人。”
“大龙,我知道你很想再往上走走,这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我们这些人,没点雄心壮志,怎么能走到现在?别人怎么放心让我们主事?你要是一点野心也没有,我反倒要怀疑你做很多事的真实目的。”
“所以你虽然一直在布自己的局,我也大约知道些,但从未怪你。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想起来就很亲切。你基本盘不在女娲,再往上走有天然劣势,只好伏奇兵出奇谋,乃兵家之正理,换我我也这么做。”
“也因此,尽管咱们政见经常不合,就算我当时情绪不好,事后也不会怪你。咱们都身居高位,被同事当着这么多人怼,谁脸上都挂不住。希望你能理解。”
陈藏龙微微鞠躬道,“我脾气急不稳重,说话太冲,还请总司令宽宏大量!”
“咱们之间,说开了,就不会有误会。”总司令微笑道,“我不但你不怪你,相反,一直很欣赏你。你可能也能猜到,我和阁首都在寻找各自接班人。你和小范,都在考察之中。不瞒你说,你们也是呼声最高的两个人,我也这么看。”
陈藏龙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和小范,各有所长,难分高下。如果只能选一个,还真叫人为难。你已经展露了管理和建设才华,军事才华有待实证,但我相信定不会让人失望。小范的军事才华就不用说了,四场大胜,足见其优秀。”
“虽然现在我们仍然面临巨大挑战,但这不是小范的问题。我们的对手坐拥七大行星,准备充分,实力强大,不是我们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小范能带领大家连胜四场,已殊为不易。”
陈藏龙说,“成忠这四战,指挥若定,战绩斐然,让人钦佩。复盘时常想,如果换我,绝不可能打得更好。现在盘古被迫暂时退出战事,我一直心下惴惴,担心打不好。这可事关人类命运,容不得半点差错。我正准备向成忠请教。”
“我们都相信你能和小范打得一样好。退一万步讲,人类从发现饕貅以来,五千年了,多次濒临绝境。是信念、更是运气让我们一路走到今天。如果不是运气好,也许我们早就灭绝了。”
“万钧重担不能只压你一人肩上。就算战败,只要尽力,谁也不能怪你。所有战略战术都经联席会议研讨表决,责任应该大家共同承担,你和小范最多只是临场指挥,调配发挥。打得好,你们居功至伟;打得不好,就是人类天命。”
陈藏龙忙道,“谢谢总司令开解!我一直压力巨大,听了感觉好多了。”
“后面的仗,你只管去打,联席会议充分信任你,我也相信你。说回候选人,还好有阁首和总司令两个位置,这样你和小范都有机会。当然,现在也不是说就非你俩莫属。接班人考察周期很长,但不出意外,你俩机会最大。”
“今天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两个位置让你选,你更愿选择哪个?不用担心什么,咱们就是随便聊聊,选哪个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毕竟,能不能上、上哪个,不是咱俩说了就能定。咱们只是相互间心里交个底。”
陈藏龙又陷入了沉思,但没太久,就开口道,“阁首。”
“为什么?”
“成忠军事才华和治军能力远胜于我,而我确实更擅长建设。最高军职非成忠莫属。当然,如果大家觉得成忠更适合阁首,另选一位总司令,我也能接受。那样我就专心搞建设,一样能为人类奉献。”
“我们也这么想,那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阁首是人类的阁首,更是联席会议的阁首。阁首和总司令的选拔,除了看能力,看境界,看抱负,看战略眼光,看人品,更要看威望,看阁老和准阁老群体对候选人的接受度与信任度。”
陈藏龙点点头。
“要说我和老曾,当初未必比其他候选人强。就好在我们人缘好,大家接受我们,喜欢我们,信任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选上了。”
“您和阁首德高望重又亲善近人,正是实至名归。而我尚需磨炼。”
“要说能力磨砺,你已经足够。如果接下来的大战,能指挥得和小范一样漂亮,那就更有说服力。只是阁首需要忠诚,对人类忠诚、对联席会议忠诚;更需要友谊,需要别的阁老真心服你们。”
“忠诚方面,你和小范都经受住考验,证明了自己。我们能顺利平定高强之乱,你和小范就是最大功臣。友谊呢,小范三十岁之后才离开女娲,现有阁老,不是他当年同事就是师长。他为人又忠厚,大家都喜欢他。”
“你的劣势就是长期不在女娲,大家不了解你。距离太远,感觉陌生不够亲近,心中有疑虑,信任感就会大打折扣。你能力和品德无人质疑,只是需要时间让大家真正了解你、信任你。”
陈藏龙又点点头。
“大龙,我知道你对我,对我们很多女娲阁老的一些做法深有不满。回想我一生,也这么过来,从鄙视到不屑,从不屑到淡然,最终从淡然到接受。”
“四千年形成的文化和规矩,不是一两代人就能扭转的。手段太激烈了,哪怕立心正当、目的正确,最后也会引发灾难性后果。”
“你想改变的有些东西,我也曾想改变。但身位低了不行,得先到那个位置,才有能力扭转乾坤。急了更不行,强行冲关不但身败名裂,更会引起极大动荡。”
陈藏龙疑惑道,“然而想到那个位置、到了那个位置,是否就必须容忍那些事,甚至亲自参与,来换取大家的信任和友谊?”
“所以需要一代一代慢慢改。我做得不好,这我承认。我希望你和小范能做得更好。好在迄今为止,据我所知,你和小范都还让人放心。但没人会平白无故接受我们,想让人接受,都得做出某些让步和牺牲。”
“如果大家相互让步,就能达成一致和平衡。这样别人不会流血疼痛,你也不用违背理念初衷。咱们一辈人一辈人往下渐次调整,一代比一代好,最终就能在某代人手里,实现我们这代人的理想。总想毕其功于一役,怕会适得其反。”
“人类四千年孤旅不也如此?旅程遥远,不可能一代人就抵达t1e。只能一代一代,往下传承。传承着目标,传承着权力;传承着走过的路,也同时传承着踩过的坑。不可能只继承资源,不继承糟粕。想改,可以,但得慢慢来。”
陈藏龙低头默然。
“所以大龙,万事在沟通,在相互理解、宽容和让步。你的想法我们都知道,我们愿意接纳你,但大家需要相互加强信任。只有这样,人类才有一个平稳、并慢慢走向光辉的未来。”
“为什么有些东西不适合阁老群体?就是要避免大家互不信任、互相提防。避免过于激烈而频繁的政治斗争让阁老群体始终处在动荡和猜忌中,不但阁老群体无法安心工作、协作无间,更会影响全人类的稳定乃至安全。”
“今天找你谈心,既不是威胁,也不是交换筹码,是真心转达大家的想法。我们是做错过事,也愿意付出代价。但过于激烈,不但我们接受不了,就是不涉事、观望的阁老也接受不了。这也是屡次投票都不成的原因。”
“大龙,我们都是心性坚韧之人,我没指望十分钟就让你认同。若你尚有疑虑我很理解,但也想请你不要急着否定。先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或者找女娲的阁老们随便聊聊,沟通沟通感情,听听他们怎么说,也许会有收获。”
“在遇到某些难题时,不用急着决断。咱们之间,不是跟t1e之敌决战,必须马上决策,不然炮弹都要炸到头上了。咱们内部的事,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事缓则圆。”
陈藏龙便道,“多谢总司令提点教诲!”
“到现在你还跟我客气?”
“就算不把您当领导,您也是长辈。”
总司令哈哈一笑,“那我就真以长辈自居了。大龙,你正是最忙之时,我就不多打扰了。就想再啰嗦一句,咱们阁老之间,向来友谊深厚,凡事都可以坐下来谈。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大家尽量互相帮衬,让彼此都满意。”
“是,明白了。”
“那好,你先忙。不用急着承诺什么,闲暇时顺便想想就行。咱们胜利后,再在女娲共商大计!”
陈藏龙又起立行礼,“是!”
总司令的白头消失了,陈藏龙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乎在陈藏龙接到电话的同一时间,范成忠也接到视频请求,忙打开、行礼。
一整套动作,大家做来就跟上班到工位开工一样熟练了。
“阁首好!”
“小范,坐。”阁首说,“想请你做个选择题。”
“哦?”范成忠大出意料,“我带兵还可以,做题可是学渣。不然当年也不会只考得上军事学院了。”
“这个选择题很难,但也很好做。”
“那我试试,答错了,您别笑我愚笨。”
“没有对错,或者说,怎么选都对。那我出题了。你觉得,董小黑的做法对人类更有利,还是总司令他们的做法对人类更有利?不考虑外部威胁。”
“啊?”范成忠吃了一惊,“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十倍。”
“试着想想?答对了不加分,答错了不扣分。我的意思是怎么答都无所谓对错,也不用猜我怎么想,我怎么想不重要。你怎么想,大家怎么想才重要。很多时候我得去猜你们怎么想,而不是我让你们猜我怎么想。”
“明白了,”范成忠说,“我还真想过。且不说董小黑真能帮大家,就是他在战役中毫无助力,长远来看,人类还是要朝他期望的路上走才对。”
“哦?为什么?”
“我历史学得不算好,但简单想过历史。从人类有可以相信的记载历史以来,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总是跟经济水平密切相关,经济越发达,社会越文明。”
“而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就是普通人和掌握权力者之间,生活水平、基本权利与人格尊严的差距。差距越大,社会越不文明;差距越小,社会越文明。”
“哦?”阁首虚影的眼睛亮了,“很有意思!继续!”
“每次普通人的生活品质、生存空间、社会权利得到提升,就会相应释放出活力和创造力,反过来推动经济水平,进而反哺上位者。说来有趣,看起来,社会进步时上位者的相对优势减少了,但绝对生活品质却提升了。”
“最简单的例子,远古时即使皇帝,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岁。皇子还多夭折,可能只比平民幼子存活率高些。但当社会进步后,普通人的平均年龄都能超过八十岁,到我们现在,超过了九十岁。”
阁首饶有兴致道,“很有意思。当经济和科技发展到下一阶段,却不给普通人更高生活品质、更多社会权利,会怎么样?”
“人们会消极怠工,躺平摆烂。我们会惊奇的发现,社会一夜之间就没有活力和创造力了。然后,总有一天人们会奋起反抗,直到各方达成一致,普通人获得与当前经济能力相匹配的利益和权益,旧秩序崩塌,新秩序诞生。”
“如果没有新秩序呢?”
“社会就会一直动荡。就算大家打累了,重新达成旧平衡却不催生新秩序,社会的创造力也不会回来。科技和经济将被钉死在当前状态,无法寸进。若无外部竞争或外敌还能多延续时日,若出现强大外敌,就很容易被击溃灭亡。”
“很有想法,解释了舰群很多现象。后生可畏啊。”
范成忠略有羞赧道,“阁首过誉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有时太紧张了睡不着,就想这些问题,算是想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的想法说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只是让自己不至于疯掉。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就是好答案。我有时也在感谢小黑,不管他做得对不对,都让我们想通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道理。”
“我也这么看。”
“很高兴能和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看法相同。小范,我很多时候不敢轻易做决定,是因为我们一个决定出来,就可能有很多无辜者受伤害,被折磨,甚至会死。更严重的,人类真的会因为我们的错误决定而灭绝。”
“深有同感。”范成忠说,“以前只沙盘推演,觉得决策真好,有上帝之感。但四场战役下来,看着刚还鲜活的战友们瞬间变成气体,每次发出命令就胆战心惊。我范成忠战死就罢了,身后可是数百万人、人类最后的种子和希望啊。”
“大家都在成长啊。”阁首表情依然严肃,语气却在笑,“就连我这样的老头子,也在成长。小黑这么一闹,外敌这么一逼,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既然大家都成长了,那有些事,也该做决定了。”
范成忠便试探道,“阁首,那您,对我有什么期望?”
“没有期望。”
“啊?”范成忠被整不会了,“那您找我,就是纯粹探讨学术问题?”
“纯粹探讨学术问题。”
“那后面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啊?大家不用统一思想吗?”
“能统一吗?”
“好像不能。”
“很多时候,我们连一个十品公民都说服不了。大道理说多了,他们还会嫌我们爹味重。我孙子都快当爹了,怎么可能没有爹味?”
范成忠不禁哈哈一笑,忙又收声严肃。
阁首不以为意,又道,“说服人很难。人们不会被说服,只能被打服、逼服,又或是骗服。当经济和生活状态发生变化,观念想法也就随之而变。不管故事怎么编,我们终归无法把梳子卖给和尚,最多只能拿他们当销售渠道。”
“联席会议设置这么多阁老,几乎没有全票通过的议案,就是要充分尊重多元思想观念。大家只需在人类命运最大这一理念上达成共识,其他都可各自表达。怎样做对人类更好,总会存在巨大分歧,水落石出之前,很难说谁更正确。”
“也很难有始终理念想法完全契合的两个人,经常是大家走着走着,就散了。很高兴在这一阶段,我们想法接近。”
范成忠听了先是高兴,很快神色郁郁。
“我知道选择很难,但我们都得做选择。”阁首道,“所以我不但不会干涉你如何选择,连问都不会问。我们是阁老,更是健康正常的成年人,都能为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负责,也必须负责。”
“是。”范成忠答道,“只是,最后总还是要投票,要看票数。”
“所以个人的想法,重要,也不重要。最终还是多数人共同做出选择,共担责任。哪怕只有少数人投票,一两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摁下按钮,其背后也是多数人的力量在一起推动。”
“我们之所以还能让士兵冲锋,是因为他们还信任我们。如果信任都没了,他们就会逃跑或哗变。无人支持,我们任何高明决策,都会变成一纸空文。”
范成忠一想真是,便点头称是。
“小范,你既然已有答案,不管如何选择,都是你的答案。士兵们仍然支持你,那也是他们的答案。你如此,我如此,别的阁老亦如此。如果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错误答案,那就是我们的宿命,人类的宿命。”
“是!”范成忠突然挺直了腰板,“谢谢阁首指导!”
“跟你聊完,我也很有收获。好了,盘古还有得你头痛。尽快恢复战力,伏羲还需要你们帮助。让我们带领人类,打赢每一仗,登陆t1e。”
“是!保证完成任务!”
阁首身影消失了。
陈藏龙想了许久,拨通了视频电话。
“大龙,你都忙得睡不了觉,还有空找我?”
“事情都在按部就班推行。我睡不了觉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该大伙睡不了觉了。现在不养好精神,等打起仗来,那才真睡不了觉。”
“哈哈,小子可以啊。说吧,什么事?”
“有些事想请教请教老司令。”
“哦?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
“是这样,”陈藏龙把事情概要简说一番,“我本来觉得挺清晰,结果两边一说,我反倒迷惑了。”
“换我,也很难办啊。”柳为先道,“不要说身在局中,就是置身事外,光听着,也觉得没法选。”
“您都觉得难啊。”陈藏龙郁闷道,“读书时觉得选择题最简单,四个答案,不会做乱选都能答对四分之一。成为公民后才发现,原来选择题才最难。”
“不过大龙,难归难,也不是没办法。既然你说到考试做题,公民考试时,遇到不会做的题,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不做啊?先放一边,做后面的,做不完就空着,做完了再回来试试。公民考试又不是必须拿满分,一道题做错或者不做,不妨碍拿到十品公民认证。我听说就是董小黑,也都有没做对的题。”
“对啊,这道选择题你不会做,可以不做啊,让会做的人去做。”
“如果我必须做呢?”
“那就等必须做的时候再做。”
“啊,我似乎明白了。谢谢老司令。”
“哈哈,忙去吧,我也得忙了。”
陈藏龙定下心来,开始做事。
晚上,关押董小黑的房间外,看守的士兵们面容整肃。
这是个经过改造的套间。最里间关着董小黑和温姐,门被锁死,需要盘古、伏羲、女娲、人事部四方看守分别输入只有自己一方才知道的动态密码,都对了,才能解锁,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单独闯进去。
想开门提审董小黑,得拿联席会议授权文件来。以前唐寻山每次找董小黑,都得到过授权,没有授权,就是他也打不开门。
中间是看守休息室,房间很大,放着四张床、四张桌子、十二把椅子。整个房间没有任何遮挡,包括所有人的床。翻个身谁都能看见,放个屁谁都能听见,总之一切一览无余。
看守人数从每方两人共八人,升级到每方三人共十二人。
洗手间就在旁边,同一方的三个人,每次只能去一个,大家轮流方便。
任何时刻,每一方都会确保至少有一个人紧盯房间和里间牢门。
各方三人均四小时一轮换。轮班者不能睡觉,床只作备用,能不睡就不睡。
也没人睡。参与看守董小黑的所有人,都只干这一件事。三班倒,每天工作两个轮次八小时,有充足时间可以睡觉。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在各自桌上斗地主,顺便看着大门和牢门。
大门外又有八人站立看守,每方各两人,两小时一换,六班倒。
值班时就是哨兵制,八个人一动也不能动,除非遇到挑衅。
大门是指纹和虹膜双重锁,只给里面的轮值看守、阁老们、以及少数几个核心参与者开放了权限。
其他人根本进不去。跟哨兵说破大天也没用,枪毙了他们也没用,他们自己也进不去。
不过除了里间守卫,外面的哨兵们什么也不会管,也不会担责。纯粹就是看住外大门,并在有人试图暴力破解时,向上通报。
董小黑和温姐的食水会在这里进行二次检测,四方所有人都看到检测结果、试吃之后,才会送进去。
有人戏言,董小黑和温姐的安保措施,比所有阁老加起来都严。
现在是深夜,早已没有往来闲人,何况这里本就偏僻。
但哨兵们还是站得笔挺,目不斜视。
这时呼啦来了一大群军人,荷枪实弹。领头者是个三品大员,经常陪唐寻山来,众哨兵都见过。
那三品大员刷了指纹扫了虹膜,门开了,大摇大摆的就要进去。
哨兵没拦,那群军人端着电击枪也要跟进去,被八个哨兵拦住了。
三品大员回头说,“怎么?我都不让进?”
“您可以进,他们不行。”
“他们跟我同来办事,为何不行?”
“除了能直接自行开门的人,其他任何人进去,都必须拿着联席会议授权来,这您应该知道。没有联席会议授权,无论是谁,无论跟着谁,概不放行。”
“我们有紧急事务要办,阁老们已经睡了,来不及授权。兄弟,我们真有要事,要是耽误了,我怕你们担待不起。”
八个哨兵里,两个女娲军方的人跟这三品大员熟识,悄悄退开半步。但另六人却不管这么多,仍挡门前。
“我们担待得起。”一个哨兵说。他只是七品,面对三品却凌然不惧。
三品大员大怒,对外面等着的军士们拿个眼色,那些军士端起电击枪就要动手。
争吵早惊动了里面看守的十二人,当下就有四人过来察看,剩下八人仍守在牢门口,不敢大意。
“怎么回事?”过来的四人里,阁首一方问道。
“兄弟奉命来办一件急事。哥几个放心,不管坐哪张桌子,只要放行,事后都能升品。各位兄弟什么也不用做,接着打牌下棋,就当我们从没来过。”
“不好意思,外面的兄弟不放你们进来是对的。而你,就算有权限进来,没有联席会议授权,也只能干看着,我们不会给你开内门。你只能站着发呆,任何事都不能做,也不能跟我们说话,否则就要请你出去。”
“兄弟,事到如今,我劝你们合作一点,否则今后怕是没人能保。”
“今后的事今后再说,今天谁也别想进来。”
三品大员大怒,正要叫人动手,只听一个声音响起,“我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