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否定自己，阁首又说，“另一个角度看，其实人类灭绝从来都不是大事。对我们来说，太阳系被饕貅吃掉是灭顶之灾，可在宇宙中，这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宇宙中有无数黑洞，每天都要吃掉一个太阳；每天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太阳在爆发后死去；又有无数星云，悄然坍缩生成新鲜恒星。”
“至于曾经在地球表面发生的事，就更加毫不起眼。我们所做的一切，除了增加地球碳排放，连太阳系的一边一角都影响不到。当饕貅出现，我们除了逃走，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拯救濒危的人类。”
“那为什么...”董小黑想起潘妮，脱口便问，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
“为什么我们还要尽量阻止人类灭绝？”
“嗯。”
“也许是每个人的求生本能汇聚成人类的求生意志；也许是阁老们不想人类在自己手上灭绝；也许是出于侥幸心理，无论结果如何，总要努力一把才甘心。”
“如果不是科技刚好发展到能大规模太空航行，早在一千年前，人类就该彻底灭绝了。地球生物除了人类，又有谁能摆脱引力飞出地球、制造氧气在太空生存？”
“生命尤其是高级智慧生命，在宇宙中不但弱小，而且孤独，只能任由宇宙摆布。人类比大多数生命稍稍强大一点，却更加孤独。”
“我们曾经以为，能在t1e找到朋友、找到战友，可这里除了我们眼里的低等生物，什么也没有。唯一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制造、带来、留下的。”
“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这事一会再说。生存只因幸运，灭绝才是宿命。我们所有人，都不该为此惊讶。所以，无论你怎么折腾，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我也是人。”
“人类先祖在进化过程中，屠杀了大量同类，直接或间接造成大量物种灭绝。我从未见过有人因此愧疚。人没死在眼前，就跟自己无关。”
“人类有史以来，杀人最多的不是天灾，也不是猛虎，是我们自己。我们有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弄灭绝了。无论你做的事对还是不对，你都不是第一个折腾的人。至少到目前，也不是破坏力最大的人。”
“这话在外面我不会说，但可以对你说。在我看来，联席会议和远航舰群，就是对不起你和小梨。无论是复仇，还是讨个公道，又或者是打破腐朽旧制度、建设更好新社会，你这么做我都不觉得有问题。”
“我不能代表舰群，不能代表联席会议，不能代表任何人，只能代表自己，向你和小梨道歉！”
说完站起来，认认真真鞠了一个深躬。
董小黑端坐不动受了。
“很多人认为，你为报私仇坐视人类毁灭，真是自私狭隘偏激可恶。但我不这么看。人类如果从未关爱每个鲜活具体的人，就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更无法要求受强权欺辱之人，还要强忍悲痛为他人奉献牺牲。”
“你和小梨的遭遇，从你们小时起，大家就都知道。在你们艰难困苦时，大家没主持公道，没帮两个善良无辜的孩子渡过难关，坐视你们蒙冤受屈，到后来直接逼死小梨。我们这些人，真没资格以人类大义要求你们捐弃前嫌。”
“这些腐朽规则，很多人明知不对，只因受益者是阁老、是我们自己，受害者是别人、是别人的孩子、是孤婴、是跟我们无关之人，我们就一次一次端坐不动，喝着茶看悲剧和罪恶就在眼前发生。”
“所谓阁老规则和团结，说到底不过是怯懦与傲慢的冠冕借口。我们害怕改变，害怕自身利益受损，害怕给别人太多让他们、比如你这样的天才崛起，害怕多管闲事引火烧身。”
“既然我们不愿改变现状，身为上帝却又无视人间疾苦，那当有人以自己的方法挑战规则时，就不能用人类大义阻止他们，是我们违反规则在先。”
“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家，早点在联席会议提出来？”
“除了之前说过的原因，我还有一个想法，跟你们一样。”
“嗯？”
“人皆固执，尤其我们这帮手握重权的老家伙。我们不但老得听不进良言，还很"成功"。我们做过很多事，有过很多功绩，自信满满又听惯了赞誉、奉承与恭顺。我们间还能争辩两句，联席会议以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不同意见了。”
“我们身边环绕着会说话的高情商人士，专拣哄我们开心的话来说，天长日久，哪还听得进去不一样不好听的声音？就算是我，别管说出多么正确的真理，在触及灵魂、在动摇根深蒂固的观念时，别人都不会认同。”
“他们还会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想。阁首是不是要借机清楚异己？是不是要借董小黑之刀杀人？一旦我强行介入，反而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人轻易不会认可别人、改变自己。违逆心意的劝说，从来无用。骗子能打动人，是因为他们只迎合受骗者心思、顺着他们的思路说好话，然后自己得利。说到底，骗子的商业模式就是满足人们的情绪和期望，哄着大家乖乖掏钱。”
“要让人们尤其身居高位者认错，要让他们认罪伏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嫌犯投案自首，大多不是真的忏悔，是发现破绽太多逃不掉。坚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逃脱刑侦的嫌犯，都不会投案自首。”
“打破旧秩序，不能靠说教与讨论，就连联席会议投票都没用。人类要变得更好，从来都只能靠以各种方式淘汰顽固的守旧者。而绝大多数时候，身居高位者就是变革和改革的最大障碍。”
“所以当你发动时，我就想，如果你做得到，那我什么也不用说，只需在关键时刻投票。如果你做不到，投票也没用。很鸡贼，是吧？”阁首自嘲一笑，“最开始几次，我投了反对票。因为我知道，火候未到。”
董小黑和温姐也笑。
“现在，我要出来收割胜利果实了。”阁首又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能做阁首。我们没别的本事，就擅长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借用他人之力。不但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还能把别人的辛苦变成自己的功绩。”
“人类有个通病，姑且叫部长效应。部长可以把整个部门的功绩都变成他一个人的，而别人居然也这么认为。实际上呢？没这个部长，说不定部门反而会更好，谁知道，谁敢确定呢？也许不是每个部门都如此，但肯定有部门如此。”
“小黑，你做到了，你们做到了！我为你们骄傲。但有几件事，想跟你商量。”
“请说。”
“如你所倡，所有阁老都会得到公正审判，不管是否涉及激励师问题。不过，你看过所有人副本吗？”
“没有。”
“哦？”
“没出现在总司令日常生活中的人，我都没看。主要是当时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来不及。而且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那人类真的就要灭绝了。改革会流血，但不能让所有犯过错的人都流血。”
“那我们又想到一起了。你的要求是最高法，我会建议大家接受。但我希望你能给大家三天时间，让涉事者自首。涉及迫害激励师的，都会得到调查和审判，但我希望审判过程和细节不要公开，只公布结果。”
“好啊。但高强等人应该按最高法处理，我不是恨他，一定要他死。我是要大家知道，阁老没有特权。”
“他们会重新接受审判。第二个想法，之前大家开出同意你破例入阁的条件，让你放弃诉求。现在大家接受你的诉求，那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入阁；比如，在降临t1e以后的二十年内。”
“好啊。”
“不问为什么？”
“不需要。我是社恐阿斯，更喜欢呆在垃圾场，如果还有别人，得是我喜欢的。”
阁首笑着点头，“第三个想法，我们希望你无条件共享永生技术。”
“好啊。不过，有些问题还没解决，或许你们会失望。我会试着解决，我想要真正的小梨能够完美无缺的活过来。”
“你能解析副本，这就够了。我们不会指望你一个人解开所有难题。”
“还有，公开永生技术有大量准备工作要做。谁能永生？获得永生资格需要什么条件？永生者犯罪如何处罚？如何避免永生技术扩散？如何阻止利用永生犯罪？很多问题我还没想好。”
“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我承诺，登陆t1e后，我们将成立永生委员会，你是首席专家、常务委员之一，投票权比委员长还要重。”
“好...吧...还好不是委员长...听起来怪怪的，像某个反派。”
“最后一个想法。我们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以这种方法来达成目的。不管你是善意，还是自私；不管以后你面临任何处境、任何难题。”
“好啊。”董小黑想了想，有句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很高兴你能接受我们的全部想法。接下来就交给我。不过你们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两天。”
“等等。”
“嗯？”
“我有话想跟大家说，想召开一次见面会。在小梨退役那天参会的人，还能参会的，我希望他们都来。”
“嗯？”阁首有些担心。
“我想跟大家聊聊，并且要他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所有攻击过小梨的人，都要在网上公开承认错了，向小梨道歉。”
“小黑，这恐怕很难，操作上，比审判阁老们还难。”
“以前可能很难，现在不难了。”
阁首恍然，“你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不会马上对不道歉的人怎样。但如果永生委员会要对候选人投票，没道歉的，我会投反对票。”
“如果机制如此，你有此权利。”
“那么，也许可以试试？”
“那就说定了。下面，我们来说说别的事。”
“好啊。”
“小黑，以前人们猜测过，远航舰群的三大秘密。”
“就是绝杀键、永生匙、不用ai用人力？”
“对。现在你知道，按钮真实存在。而永生曾是最高首脑编织出来、让大家安心航行的谎言，还好现在真正的永生之匙已被你解开。”
“没完全解开。”
“嗯，那不重要。第三个秘密，涉及到第四、第五个秘密。”
“啊？”
“第四个秘密就是，远航舰群并不是一直保持着五百万人口。”
“啊？我明白了。我还奇怪呢！我计算过能量，按照女娲的效率，舰群不可能在四千年里一直保持五百万人口，否则物资和燃料早该消耗殆尽了。”
“很多人都计算过，猜测过。事实上，从冥王星起航后，第一代远征者确实是五百万。但从第二代起，先驱们逐渐控制生育，将舰群总人口减少到一万以内。”
“这么少？”
“否则如你所说，物资和燃料根本不够用。”
“不只燃料不够。先驱们还发现，整整五百万人，密集拥挤在五个母体的狭小空间里，加上太空生活又极其枯燥，催生了大量问题，很多人疯了。”
“有人自杀，有人为一点小事提刀杀人，有人创立邪教，舰上发生过多次骚乱。短短十年间，地球上曾经发生过的所有怪事，在舰上挨个发生了一百遍。”
“舰群人心惶惶，人类岌岌可危。于是，先驱们便创立了联席会议，又设置激励师来抚慰人心，娃娃就从那时开始投产使用。然后禁止生育，通过自然死亡把总人口慢慢降到十万直至一万以内，再把主要工作交给ai。”
听到这里，董小黑便问，“那为什么现在不由ai完成一切呢？为什么现在又回到五百万人了呢？”
“因为第五个秘密。三千八百年后，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听我慢道。”
“舰群总人口降到一万后，生存空间大了，物资富足了，大家生活都变好了。每个人都能跟在地球上一样娶妻、生子、组建家庭，在人类文明库中获得娱乐节目，每天运动来保持好状态好心情，于是舰上再也没有发生过大事。”
“原来如此。可一万人分布在五个母体上，大家不觉得寂寞吗？”
阁首不答先问，“我听说，温如玉曾经非常系统完整的给你上过社交课？其中一课，把人类社交分为好几圈层，从路人一直讲到家人？”
“嗯。”董小黑挠了挠头，心虚的看了温姐一眼。
温姐则展演一笑。
“她讲得很好。确实，地球上人口最多时超百亿，但跟我们每个人有过直接链接的人，不过两百。大多数人最内圈的直系亲属和密友，多不过十数人；中圈也就二三十人经常联系，外圈还有百十来人保持偶发松散关系。”
“只要跟内圈和中圈这不超过四五十人相处良好，人们就不会孤独。”
“好像是这样，温姐姐也说过这个道理。”
“所以，每个母体常驻一两千人，已经是完整社会。要知道，地球上很多与世隔绝的偏远村落总人口不过数百，大家互相支持，同样可以颐养天年。我们有科技加持，无须繁重劳动，只要保证舰群平稳运行，自可各自玩耍。”
“传说中的乌托邦？”
“算是吧。你一定知道，广袤太空虽危机四伏，但机器解决不了的事，人也很难解决。女娲若被小石头砸出一个洞，机器人修得比人还好还快。”
“是啊，所以我才困惑。舰群本该大量使用机器人，现在反而用得极少。而且智能部技术水平比想象的低很多，为什么呢？难道是我太优秀？”
温姐白他一眼。
阁首笑了，“你确实优秀。因为从冥王星起航三千八百年之后，也就是距今一百多年前，人类倒数第二个舰队，成功登陆了t1e。”
“啊！我知道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阁首赞许点头道，“不过，我还是把来龙去脉都说完。大家已经知道，那个舰队刚登陆就失联，而我们知道的信息，很少很少。”
“那一代联席会议讨论了很多次，大家最终判断，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t1e上有非常特殊的生物，能在一瞬间杀死所有人，并同时接管母体的自动化系统。否则，就算它无比强大，也无法阻止系统发出报警信息。”
董小黑补充道，“还有一个可能，它拦截了警报。”
“确实有此可能，不过这也同样证明，它特殊而强大。第二大可能就是，杀死所有人并且不再联系舰群的，不是别人，恰好是觉醒后的ai。”
“于是，当时的人们分析了和先遣舰队过往三千八百多年的通讯记录，发现它越来越聪明，主动性越来越强，到最后，它真的像人了。”
“那我们舰群的ai，为什么没变成真正的生命体？”
“因为我们的ai，参与度低得多。人类把资源集中到冥王星后，做过最终盘点，发现只够打造五支满编舰队。因此派出去的先头部队，都是不超过千人的小舰队，由一个小小母体和几艘护卫战舰组成。”
“飞船加速和减速阶段最耗燃料，必须优先加速、并预留减速燃料。两头一除，剩下的燃料就不多了。人一生不管做不做事，都要消耗大量资源和能量，远不如ai节能，于是，先头舰队都设置为高度自动化。”
“启航时带上一千人，只为应对柯伊伯带的复杂状况。穿过奥尔特云后，旅程变得安全，为节省能量，所有先遣船队都设置为自动驾驶，反正都是匀速前进、靠中子星导航。”
“第一批船员老死后，只保留数十人应急，绝大多数工作都交给ai。刚开始运转得很好，随后先驱者们遭遇了和我们一样的困难和危险。很多舰队在麒麟星云失联，在玄武带又失踪很多。直到前一个舰队，才顺利抵达t1e。”
“在进入t1h轨道后，先遣舰队传回消息。当时主舰群上近万人彻夜狂欢，每个人都喝醉了，见面就高喊人类有希望了。虽然那一代人看不到蓝天白云、高山大海，但他们的后代能重温人间一切美好。”
“但半个月后，意外发生了。先遣者成功登陆后传回图像，那真是个美丽的星球，生机勃勃。但随后就失联了。通讯传来的最后声音是，"关了它，把系统关了！再不关就来不及了！"”
“然后就彻底了无声息。无论人们怎么呼叫，都没再得到回应。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它明明就在那里，却一言不发，只和我们生死搏杀。”
“当时联席会议开了足足一月，最后大家认定：最可能的是ai觉醒，变成了真正的生命。在四千年太空旅行中，它不断自我进化，在通过麒麟星云和玄武带时，比以前的舰队表现更加突出，通过的同时也就真正觉醒了。”
“但在登陆t1e时，大部分信息没传回来，所以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它可能感受到威胁，以为人类要关掉它，杀死它，于是，它抢先动手了。”
“它杀死了船上所有人，或者麻醉、电倒了他们，这它都能做到。然后，它拒绝跟我们通讯，自己埋头发展，把t1星系变成了它的大本营。它手里掌握着一切人类科技，所以会使用导弹，也能造出大型航天器。”
“它把势力范围和防御体系扩展到所有行星上，变得无比强大。于是，它更加害怕人类报复它、消灭它。当人类靠近时，它就击落一切探测器、飞行器。”
“当时联席会议得出结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低舰群ai的自主等级。如果舰群ai觉醒，又或者被它入侵，那人类真的彻底完了。还增加了防火墙、反入侵装置，母体间通信加密，过滤、筛选和隔离一切外来信号。”
“但降低ai自主等级后，人手立即不够了。于是，联席会议顺势决定，通过人工繁育，将舰群人口恢复到五百万，然后一直保持到登陆。人们计算过，资源基本够用。保留这么多人口，也是要在登陆时，有大量军队跟它激战。”
“又紧急修改最高法，编出一套公民晋升机制来配置资源，就是现在的十品公民制。重新培养激励师来安抚低品公民。为防止大规模骚乱，从那时起便研发了绝杀键，给所有人种下了纳米毒药。”
“然后又编织出永生故事，让大家能安心工作。其实也不算故事，当时人类已经掌握了副本记录技术，只是无法解码。又亲眼看到它自行进化为新物种，因此大家坚信，永生科技客观存在，只是人类尚未解锁。”
“前面三千多年旅程中，人类总人口一直停留在一万以内，人手太少，天才更少，科技停滞了，几乎和启航前完全一样。”
“但那时联席会议相信，只要人口逐渐恢复，研究者足够多、天才就会冒出来，我们就能进步。他们没想错，只是没想到会在登陆前、会是你一手解锁。”
“自那四十年后，舰群人口逐渐增加到五百万。此事被严格限制在联席会议范围，之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最终，由阁首一人掌握，并在交接时传承。”
“当时联席会议还激烈辩论过。一部分人仍然认为应该相信ai，依靠ai，毕竟ai在多数方面的效率和正确度都远超人类，尤其通过麒麟星云和玄武带时，ai操作比人工操作安全得多。”
“但经过多次讨论，大家终于达成共识。主流思想认为，人类可以灭绝，但应该由人类自己掌握命运。哪怕错了，也应该是人犯错，不能由ai决定人类生死；更不能再让ai觉醒，最终杀死所有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尽量减少ai应用范围、降低ai自动化智慧化程度，明明会消耗大量资源，还要养着那么多人。”
“怪不得，之前你通过秘书提醒我们，不要给ai赋予太多自主性。”
阁首微笑道，“当时联席会议确信，当人类再次进入t1星系时，它还会攻击我们。而我们距t1不过百年旅程，就算有意料中的星际大战，也不可能更换目的地。我们的资源也不够切换到下一目的地。”
“但要打星际大战，就要从人力、资源、能源、武器等方面都做好充分准备，跟它打一场生死之战。要打赢这样的战争，人口低于五百万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更多，舰群只能容纳这么多人。
“最终因高强叛乱，我们不得不启用绝杀键，舰群人口降到四百万，还损失了两个母体、整整一支舰队，实力大减。否则，可能不会拼得如此艰难。不过两个空出来的母体留作杀器，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这正是你的建议。”
董小黑问道，“那为何在直播时，不提前准备呢？结果让大家胡乱猜疑。”
“大家迟早会知道。我们一定会发射探测器，但以它之军力，派小舰队护航也是送死，不如借机让大家知情。当时小梨的做法很聪明，将猜疑降到最低。事后很多阁老赞不绝口，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舍不得放她自由，哪怕对面是你。”
董小黑冷笑一声。
阁首像没看见，继续说，“然后就是一代一代联席会议磨合，一切都为了通过麒麟星云和玄武带、然后和它打完最后一战。只要能降临t1e，我们这代人的使命就完成了，人类将获得新生。”
“其间除了高强叛乱，另一个变数就是你预言的饕貅耀变，还好有惊无险通过了。因为责任重大，我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劝总司令收手，因为仗要他们去打。我必须维持他的地位跟威望，一旦军方开始怀疑他，那很可能就打不赢。”
“然而我们还是打不赢。它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更强大。它知道我们会来，做了很多准备。然而这届联席会议已经老了。老到生死关头也不能急中生智，只能一次一次坐在会议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望小范和大龙打出惊天战绩。”
“投票能让我们为每一个决策感到安心，但它并不会创造什么。不要说炮弹不是投票生产出来的，就是一个小小的点子，也不能在投票和所谓的头脑风暴中诞生。”
“事实证明，我们高估了阁老们的智慧，和联席会议制度的优越性。我们太团结、太遵守规则了，所以不够孤独，也就不会有创造力。还好舰群有你，人类有你，一个孤独的阿斯，没被我们老迈的思维带偏。”
“我不一定打得过它。”
“我相信你。”
“其实，它比我想象的弱小。它的军力和智慧本该更加强大。”
“哦？”
“我猜，是饕貅耀变发出的宇宙射线暴帮了我们。我们可以偏离航道躲避，但它不行。t1群星都曾短暂处在宇宙射线暴的打击范围内。虽然它们转动很快，并且大多数时候背朝饕貅喷流方向。”
“当它们转到面对喷流方向时，t1会替它们挡住和偏转大部分宇宙射线。但即便如此，这次宇宙射线暴强大而靠近，它还是遭到重创。否则，它积累了上百年，一定可以派出更加强大的太空舰队。”
“它的大部分武器和设施，在耀变中被摧毁了。现在的武器，是它这两三年来陆续生产的，数量不多，我们才能坚持到现在。很可能它还以为，宇宙射线暴是我们的武器，是要消灭它，所以才会一言不发，直接开打。”
“我私扣金乌王母应龙，除了增加筹码，就是担心激化矛盾、加深误会。果然，t1g被金乌重创后，它变得更加坚决和冲动。还学会了以快打慢的金乌战法，用得比我们还好。”
“原来如此。我说你为什么要扣留金乌王母应龙，如果只是为了要挟大家，又感觉你不是那样的人。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解开永生那天想到了。另外金乌王母应龙上我早就留了小后门。你知道我一直在找李梦雪，也就是薛小梨。但又怕被高强或其他阁老打击报复，所以就留了后路。小黑屋关怕了。如果我们一直好好的，这些后门就不会生效。”
“明白了，我原以为你是看过我的副本才知道的。”
“没有，还有不少人的我也没看。”
“聪明的孩子，谁说你情商低？”
“我情商是低。情商低的聪明人，会觉得别人和他一样聪明；情商低的笨蛋，会觉得别人和他一样笨蛋。情商高者，能很快判断对方状况，说出让对方理解和舒服的话。这我可做不到。”
“我不能取悦别人，只能做对的事。你觉得我情商高，是因为你跟我一样聪明，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而大多数人，如果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太笨，他们会说，那个人情商好低。”
“聪明人之间，根本不在乎什么情商，那只会浪费时间；以及，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
阁首笑起来，“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