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幻化的灯光不断熄灭,江曰午见她裹紧衣服发抖,便脱下曲裾递给她说:“穿上吧,这一路上多亏有你”
雨笙颔首微笑,两人牵着手走上阶梯,墙壁上长明灯异常明亮,她好奇地观望着灯的构造,为何它们能保持经久不灭,江曰午见她移不开目光,笑着说:“这样大的墓葬,有这么明灯,谅它多凶险也不用在意吧”
雨笙笑着点头说:“是是是,我吓到夫君了!”
他却真信了,带着笑容便松开雨笙的手,自顾自往前走着。雨笙半点不敢松懈,朝身后一看,才发现长明灯随他们的远去,一盏接一盏熄灭了。
“离我近点!”她将夫君拦在身后,低声喝道。
江曰午牵住她的手,收回了古剑,她手持的溶血同样被他握住,面对他的目光,雨笙脸一红,只好放开剑后贴在他的怀里。
他坚定地说:“我如今决不能躲在你身后了,你要把我当作依靠,同样,你也是我的依靠,好吗?”
雨笙伸出双手,踮起脚才捧着他的脸庞,注视着他说:“陨梦会中,价值低的自然要为价值高的挡剑,我没几年时间了,你还有那么长的生命”
江曰午吻一下她的额头,闭上眼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倾诉真心说:“可你很漂亮,天仙一般,我怎么能比你价值高的?”
雨笙苦笑着,把一只手贴在他的胸口上,捶了一下问:“你是在把我当你的妻子吗,能不能不要这样用外人的角度看我?既然已是结发夫妻,就不要说谁好谁不好了”
“你也要认真看我,我一直说,一直说”江曰午此时如受苦水浇淋,脱离了她的抚摸,哀伤更甚:“没了你我不行的,就算死,我们也要一起死,这才是殉情,孔雀东南飞里说的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我们都是被逼迫的,卿尔我亦然,你先前也与我共读过的!”
“可母亲呢?”她冷冷地说,江曰午不敢面对,几步走到墓道一边,把脸埋在墙上。
雨笙以长袖遮面背对着他,幽幽说道:“其实,你我也没多少情谊,这是相比母亲而言,因为我与你最后也不过三年的情谊,而她将陪伴你的一生,养育之恩大于天,即使我死了,可母亲还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一定不要悲观厌世,一定要冷静面对,一定要好好待她,即使这些不可辜负的人离开后,你不能寻死,因为天下那么多美好的事你没有经历,我死后化为鬼魂,也会寄托在你身上,你好好对自己就是好好对我”
他的头垂下后,雨笙转过身,把双手放在夫君的肩上,见他哭得身体颤抖,她也是难掩悲伤,接着说:“答应我,好吗?”
江曰午不忍心听下去,朝远处走去,泪擦不干后他开始奔跑起来。
雨笙朝他大喊着说:“你要冷静,你要自爱,你的过去我都知道,更希望你学会幸福,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请你放心,雨笙转世投胎也会遇见你,爱上你的!”
江曰午不停奔跑,猛然间发现远处隐隐然多了一个高大的巨物冲来,当即定在原地。
这才凝视一看,墓道尽头立着一面石碑,在光芒的反射下像是一个鬼影挡在前方。
这才朝腰间一探,发现刚才一哭,竟把古剑都落在地上。
一只手放在肩上,见他浑身一抖,雨笙笑着把古剑递给他,笑着说:“看来没我还真不行了,笨蛋夫君,真不知道你以后怎么走下去!”
“那就是没办法走下去”江曰午抓着剑,仍觉得不放心,二人敛声屏气,直至存放石碑的墓室。
石碑上古文繁杂,坐在江曰午的肩上她看了又看,才念出几个字:“殷、纣、王夫?”
“什么?”江曰午一脸疑惑,在上面的她放弃了,摆摆手说:“看不懂啊,先秦时期的,那时文字都没能统一,这墓就存在了”
她又朝更深处望去,把双手放在江曰午头上,轻轻抚摸着说:“这里太大了,墓道上又存在幻力壁障,不知还要走多久”
“想想办法?”
“一起想!”
正当他想放下雨笙,身后的长明灯呼啦啦全部熄灭,诡异的寒气充斥了整间墓室。
江曰午一激动,居然没把雨笙放下就跑了出去,当他看到了出口,更是竭尽全力,豁然开朗之后,才看出是一堵高墙。
石门两侧的神兽,依次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雨笙笑了一路,这时才止住笑,在他呼哧呼哧喘气中被放下来,好巧不巧,石门随着他们的到来,也缓缓打开。
“这是纯金的做的?”江曰午看着托举着长明灯的四大神兽,蹲下去想把神兽抬起,即使动用幻力,依旧用了不少才抬起,果真是黄金的分量。
雨笙细细查看每一尊神兽,悄声说:“四象?墓主人是多想阐明自己的无上神威啊!”
当走进一处庞大的墓室,江曰午才看出些端倪,这墓葬很眼熟。
记忆来到了无日沼泽之下,这两边墓室中的石棺同样奇异,表面皆是平整光洁,像是被切割好的石板拼而成的。
江曰午暗自发笑,看来墓主人的审美观真不咋地,石棺的规格如此潦草,明显与其身份不符。
雨笙却面色凝重,他笑两声说道:“不过此地没有流血的心脏,可不是那老妇人的居处,唯有一点可以证实,此地同样与枯骨老人有联系,也不知有没有他的故人”
她拿折扇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这其中必有联系,老妇人为何居住在墓室中,衣食起居如何供应,她或许是那古墓的镇守者,毕竟我们离开时,那些禁制特意为我们留下通道,但不能窥见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个古墓同样也是与枯骨老人有联系,看来不像有人存在,这也仍需要我们多加小心”
江曰午想到血水洞的镇守者,之后突然出现的巨蟒,此地虽寂静,这才是最可怕之处,不知觉将手放在棺材上说:“确实”
当他听了雨笙下一番话,不禁感慨她观察敏锐,过目不忘,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她问:“你记得吗?当时我们找老婆婆时,古墓有很多地方被幻力封死,可能那里有秘密,或者有危险”
见江曰午点点头,她便把手放在棺盖上轻轻一推,透过露出的一角看去,里面装的果然是血水。
“这”江曰午满心喜悦,他用古剑在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把胳膊伸入血水中,果然不久后伤口消失。
江曰午一把推去棺盖,边脱下她的衣衫边问:“你要不要试一试?你之前本来就有伤,这一路上磕磕绊绊,刀光剑影,你走到这里,终于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自己来吧”江曰午见她害羞,便背过身子,他觉得这才是今天最值得高兴的事,他们俩都平安无事。
两人寻遍了陵墓的第一层,又发现通往地下一层的阶梯,便暂作休整,雨笙叉着腰靠在墙上。江曰午从肩上取下她带来的行囊,找出干粮掰成两半递给她,两人边吃边笑。
江曰午感觉就是在墓室这等阴森之地,有雨笙陪伴也很高兴,听她笑着说:“这里很大,我们还需要多找一找,毕竟养父说过,那件宝物很重要”
吱吱嘎,吱吱嘎。
正当他先走下去,一阵悚然的叫声传过来,雨笙手中的饼眨眼间成了棠木刃,她说:“这是蝙蝠的叫声!”
她把江曰午拉到身旁,声音时远时近,两人立在原地片刻,她突然拉了江曰午一把,喊道:“跑!”
江曰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幻化的光芒居然是被大群的蝙蝠扑灭。眼看越来越近,他还在想墓道中没有它们的粪便,入口处必须经过第一层,可它们怎么毫无声息先到的呢?
没等他多想,雨笙把他扑倒在身下,他感觉到一阵风经过,蝙蝠铺天盖地而过,待它们的叫声远去,雨笙把他拉起来。
她轻松了许多,拍拍衣服说:“没事,它们真是普通的蝙蝠”
江曰午起身后哼哼两声,回到阶梯口时,这次没犹豫,他大步走下阶梯。灯光下二人望到尽头是一扇石门,两边的镇墓兽眼中散发着青光。
他走过去用古剑戳了戳,几块碎石头掉在地上,雨笙蹲下捡着石头,捏起一块在光芒照耀下鉴别一番,心疼地说:“哎,别暴殄天物嘛,这可是夜明珠!”
江曰午还帮她捡起一些,塞到她手里说:“荧光石,不记得了吗,咱们那里都能批量生产了!”
蝙蝠的叫声在石门后传来,江曰午毫不惊慌,尝试抠下镇墓兽的另一只眼睛,他嘀咕着说:“你以后就拿着溶血,它轻飘飘的不适合我拿,之前我用它砍那蟒蛇,威力很大,相信你用的话会更好”
雨笙把玩着溶血,这把剑确实轻巧,她一只手便轻轻提起,抽出剑施展几招,示意江曰午打开石门。
他同样抽出剑,钝剑劈在石门上,幻力从剑柄上注入,不久石门上出现数道裂纹,直接炸裂开来。
“不是送,是导啊,你一用幻力就是错的方式”雨笙还在甜甜地教他,下一秒就用折扇幻化了无数冰刺,又是结成数个屏障包住二人。
“怎么了?”江曰午看向幕室中,同样举起了剑,诡异的一幕让他不由心惊胆颤,居然是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恐怖起来。
一个黑色尸骨盘坐在地上,地上是密密麻麻被击落的蝙蝠,枯骨身上长满了黑色长毛,江曰午不知为何想到了毛蜘蛛。
残余的几只蝙蝠还在墓室中扑腾乱飞,被雨笙一一打落,才解下防备,她慢慢逼近枯骨,确定后把江曰午挡在身后悄声说:“小心,这东西可能是邪术中的不死魔体,虽说它已经死了,可能还有威胁”
(不死魔体,远古邪术,以骨骼魔变而成。骨架上长有黑色丝毛,连接血肉,最后可使肉体接近不死不灭。分为斑玄体、芽玄体、绒玄体、刺玄体、羽玄体、魔玄体,诸多邪术大致如此,以掠夺为主,夺魂、嗜血、取灵、换皮等等)
江曰午才看出来雨笙不敢动它的原因:枯骨手中捧着一本残破古书。雨笙小心翼翼地挪步,直到离枯骨一丈外时,袖袍一挥,琉璃青绸便卷过来古书。
此时江曰午御剑接她飞去,两人配合默契,不久后便离开遗迹。
“那骸骨没有追过来,吓死我了!”她拍着胸脯,用衣袖擦去书上的灰尘,把书名读了出来:幻世天则。
“什么,真的是这个?”江曰午不敢想居然这般简单,创世者所写的书籍,自然是约束了世间万物,有此书在手,还怕她能离开吗?
“雨笙,我终于,我终于能救你了!”江曰午当即是又喜又泣,与她拥抱在一起。
黑暗中的一声叹息,江曰午猛地停下来,雨笙的头撞在他背上,正想发火,一道灵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不能走”
火焰形成的灵体,正是江曰午在血水洞中见到的,他放下雨笙,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前辈,我身负天印,为何不能得此天则?倘若有条件,大可在此前便一一列出,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百般阻拦!”
见夫君如此愤怒,雨笙便说:“幻世天则,天器榜,自创世以来无人取得,我等俗人鄙陋,没有任何身世背景便取得天物,难道破坏天道了吗?我家夫君都已经有了天印,已经被认可了,凭什么拿不到?如此混沌的天下,果然是你们一手主导而成的!”
灵体倒不气不恼,抚着胡须说:“你拿到的不过是空白一卷,万书之首的天则哪是寻常纸面所能承载的,少侠快快回去与骸骨一战,此天则必会取得”
雨笙一眼就认为他道貌岸然,冷笑道:“前辈要我们打?那骸骨生前必定修炼不死魔体,并且是魔玄体大成,一个仅凭肉体就可抗衡死界尊巅峰的存在,让它来作为对我们的考验,前辈是想害死我夫君?”
她说罢抽出溶血,似乎已经做好与灵体决一死战的准备。
灵体却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只等待江曰午的回答,他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您提醒,可骸骨实力太强,岂是我一个幻术宗师所能击败的,如果按规定必须如此,那我便离开,待我实力达到后再归来,前辈您看可以吗?”
灵体沉默了许久,他缓声说道:“等待千年才遇见被师尊选到的人,吾以为是天选之子,可远非如此,既然是无能之人,也莫怪老祖手段残忍,你今日必须留在此地”
他手中权杖再次出现,不过已成了火焰权杖,特别是红色晶石,已然成为了血红色的焰心,即使在火焰中依然显眼。
权杖指向他们,灵体喝道:“战,或者死,二选一!”
巨龙盘绕在三人周围,这灵体袖抱一挥,一对庞大到遮蔽城墙的火焰翅膀出现在他背后,他如一尊天神凌于半空,俯视着二人。
江曰午有些动摇,面前的人实力太过强悍,凭借天剑溶血,与骷髅说不定还可一战。
雨笙看出他的心思,慌忙地摇了摇头,江曰午只能一咬牙把她推出去,身影移到了千丈之外。
灵体不慌不忙挡到他面前,江曰午见状故作镇静地说:“我是凡人,你的幻术伤不到我的,休要作恶!”
他的声音只是低吟,在江曰午心中却是咆哮:“无能之人,亦是无知之人,师尊啊,此子决不可留,既然他以为幻术不可伤他,那便深埋此地,葬送他的,只有愚昧!”
不!江曰午的眼中出现无数错乱的幻境,灵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崩塌。
在现实中洞穴顶部整个都坍塌下来,呼啦啦土石坠落,地下河流倾泻而下,烟尘过后只有积聚的碎石土壤。
灵体不知所去,在两块巨石夹缝中的雨笙只想用手刨出江曰午,地面上的血泥却裂出深口,她失足坠落下去。
此后那些小缝隙很快被落石堵住,偌大的洞穴在片刻之间全部被土石填埋。
巨大的波动一直传到陨梦会之中,刘丽还在担忧他们一整天没有回来,一时间到处是碎裂声。
她以为是地震了,往床底下一躲,发现地面上出现许多裂纹,有的宽度甚至她足以把手伸进去。
震动平息下去,地宫很是坚固,在禁制的阻拦下即使石壁完全碎裂,甬道也不会坍塌。
“他们会好吗?”刘丽提灯走出门,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她想了想转身回去,自顾自地说:“没事的,我都没事,怎么想他们就要出事呢?肯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