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前脚刚进村,就看到街对面有户人家门前挂着个明晃晃的灯笼,相比胡财家屋里的蜡烛不知亮了多少。
他心想这家人有钱,也许对这件事有不同的描述,刚想上前敲门询问,就看到木门砰一声被撞开了。
女人嗷嗷的嘶喊声从里面传来,一个黑到可怕的类人拖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女人走上街,一脚把她踹到地上。
江曰午见那女人出现时慌忙闭上眼,那个类人居然说话了,而且用不清不楚的字眼骂着,女人在嚎啕不止。
他用余光扫视了街上,发现只剩那女人抱头痛哭,路上很快走出来几人交头接耳,江曰午凑过去了解情况:“隔壁村这狐狸精,真是不要脸,郎君死了还天天跟这洋鬼混在一起,不守妇道!”
有一个男人站出来朝她大声吼道:“天天来我们胡家洼干些伤风败俗的事,滚出去!”
那女子听后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江曰午此时才在门口的一角看到个小黑脑袋,它啪嗒啪嗒光着脚跑出来,像是个黑狒狒一样晃荡,它就是胡财口中的杂种。
这些村民群情激昂,朝女人指指点点道:“族谱都让你黑完了,等着下地狱后,你祖宗十八代都不会放过你!”
这女人倒是一笑,随即破口大骂道:“老娘爱干啥干啥,你跟老娘姓还是你爹跟老娘姓,关你屁事!”
先前那位大哥听后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周围人一阵劝解,他才哼了一声回头走去,其他人小声骂了几句也都散去了,这女人拉着小黑鬼朝村口大步走去。
江曰午一看二人走的方向正是他这边,连忙低下了头,那女人见状笑道:“呦,老不要脸,你还没脸见人啊,怎么,没见过这真龙的模样吗?”
他见那黑狒狒的模样,听了这句话更是气得双拳紧握,抬起头见女人已经走远,他越想越气,直接几步跑过去把她拦下。
女人一把拍开他的手,相当泼辣,嘴上的话也粗俗不堪:“你这老东西是打娘胎里生出的孽种吧!走路不长眼,敢挡老娘的道,眼没长齐就撒泡尿洗洗,当镜子照照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小黑狒狒一见到他,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江曰午躲闪不及,只觉得眼角挨了一下,之后手一摸,居然流出血来。
他肩上的小灰倒是先叽喳了起来,一下子跳到女人脸上,对她又是抓头发又是咬脸,吓得这女人挥舞双手嗷嗷直叫。
随后这女人甩开小灰,扑过来一头撞在江曰午身上,他一时间收了用作障眼的幻术,女人死不放手撒泼,又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等他大叫起来,又朝他的脸上乱抓一通。
江曰午一时间没缓过来,只想先跑远些避免与她纠缠,没想到女人和小黑狒狒紧随其后,又是拿石头和畜牲的粪便砸过来。他出了村没跑远,女人缠着他的胳膊,不知何时他已经倒在地上,只觉得头上肚子上挨了狠狠的几脚。
他气愤不已,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受了这份欺辱,在挣扎中他旋即一拳打过,只听嗷的一声。江曰午爬起来看是什么情况,看到血撒了一地,幻化的灯光照亮出的血迹很长很长,那个女人躺在血迹的尽头。
他没想到这一拳竟把女人打飞了十多丈远,等他跑过去查看时女子已经断了气。
“娘!”小黑狒狒停下了手,见状叫了一声,连忙朝村里跑去,摇晃着双手呼喊:“有人杀了我娘,有人杀了我娘!”
江曰午没想到平民百姓如此弱小,他一时慌张到站在原地,望着女人的肋骨已经完全被打得凹下去,口出鲜血,脉搏与心跳也没了迹象,直接是临床死亡。他浑身一软坐在地上,这下简直是再无挽救的办法了。
远处的小灰傻愣愣地跑过来,毛发杂乱的它显然也挨了不少打,以为主人受了伤,它上蹿下跳看了一遍,见他没事,又看到那死人的模样,突然惊恐地啼叫起来,爬到他肩膀上。
江曰午茫然地朝村里望去,见到家家户户探出来头的人很快关上了门,只剩那小黑狒狒越跑越远,他一时间没了杀意,只想转身逃离这是非之地。回头一看,满是泥泞的路如此遥远,月光下有个人影正缓缓走来,走近了才发现地上的尸体,过路人见状惊恐地朝田地里跑去,绕开了他。
“我杀人了!”
心里的呼声越来越大,曾经他也动过手,只是觉得当初的不能称之为人,如今他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此人品行低劣,似乎也不至于被当街打死,就是该死,也不应该让他来动手。
几个浮动的身影很快引得他的注意,他回头望去,不知何时那类人的家门口聚起来十多个同类,它们手持大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站在它们身边的正是那小黑狒狒。
“就是他杀了我娘!”那小黑狒狒的嘴脸越发让江曰午觉得可恨,这些类人同样也面目可憎,明明是外来蛮夷,怎敢在神州大地这般狂妄?
而类人身上的某种力量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这些人虽无幻力境界,身上却缠绕着某种煞气,竟让他一时间想到长剑中的恶鬼面庞,两者若有联系,那这些类人必然是在修炼某种邪术。
“你是幻术师?”领头的类人看似有两米高,一身腱子肉加之锋利的目光,像头寻到猎物的黑豹。
江曰午毫无惧色,傲然挺立,抽出长剑说:“正是!你们害死不少妇女,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些外族人!”
那类人听后哈哈大笑,抱胸答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龙的传人无从考证,但黑龙才是真龙,我们摩尔人才是你们的祖先!”
江曰午从没敢相信他居然敢说出这般令人暴躁的言论,来不及感叹他们的厚颜无耻,抬起手中的剑喝道:“我中华民族才是龙的传人,你们是什么异族!”
它们那边却七嘴八舌,无数歪曲的言论淹没了江曰午的话,他一时间清楚这些异族思想的愚不可及与可耻,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唯有死才对得起它们。
类人们交头接耳后,像是谈好了对策,再看向他时身后多出了一道虚浮的黑影,似幽魂附体,它们的眼睛里也只剩黑色,若不是有灯光,它们的身体会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多说无益,看剑!”江曰午一剑扫过,只见它们身上暴起的黑色长毛瞬间将衣服包裹,成了副胸甲模样,竟生生接下了他的这道剑气。而其余的剑气将类人们身后的院墙打塌,而类人家的门板厚实,这一击只留下条长缝。
他早料到类人有如此底气,定然不会这般好对付,不料悬挂在门口的灯笼突然被人一刀打灭。一时间失去视野的江曰午只能分散幻力,手却使不上力,再察觉时发现有些异动影响到了周围的幻力。
当即他断定这是偷袭,便唤出藤蔓球抵挡,没想到异动不减反增,瞬间把他困死在球里。浑身上下是被幽魂缠绕,江曰午紧握着长剑,胳膊与胸口被勒的火辣辣疼,耳边也充斥着幽魂的哀嚎。
眼睛闭合间,他又看到那张残破的面容,丑陋且邪恶,是存在于长剑里的魔鬼。
“小灰,拿来燎荒印!”
他声嘶力竭喊道,扑腾被压制得半跪着,还在坚持着心智与藤蔓球的维系。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小灰吓得躲到一角,江曰午背上的行囊也被烫出个破洞,啪嗒一块通红的令牌掉了出来。
他心想便是燎荒印被这等邪气唤醒,用余光看到了燎荒印的位置,反手握住剑朝那边按去,呜的一声似风过山谷,幽魂全都仓皇而逃。
眼前再无遮挡时,他已是盘坐在藤蔓球有了许久,透过缝隙,见类人们甚至尝试着打破藤蔓球,他站起身准备与之速战速决。
领头的类人没想到此人与虚幽之影纠缠了有半柱香时间,竟毫发无损出现在他们面前,顿时哑然喊道:“你这中原病夫,居然破了我们的招式!”
江曰午活动着手腕,故技重施再一剑扫过时,类人们依旧是长毛护体,见仍是毫发无损,它们随即传来一阵嬉笑与嘲讽声:“大爷们凭这虚幻之影,搞死了好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奈何不了我们”
类人们面对他昂首挺胸,只见江曰午还是那副诡异的笑容,站在原地收回剑,它们以为此人终于要放弃,也逐渐放下了戒备。
等类人身上的长毛彻底消失,从地底冲出的荆棘条很快从它们的脚掌钻进血肉中,又很快切断了身体与双腿的联系。见双腿丧失知觉,类人们顿时惊恐万分,跪不下去,丢下刀又是大哭又是求饶,完全换了副嘴脸。
江曰午走过去,见它们是各色姿态,场面太过滑稽,他拍手笑道:“求饶?有用吗?下去等阎王爷的判决吧,不知有多少个刀山火海在等着你们!”
手稍稍一抬,这些荆棘数息间滋生到它们的心脏外,只一扭让其心脏通通爆炸开来,瞬间这十多个类人猿瘫倒在地,红色的血像是被开膛破肚,呼啦啦从它们的嘴里涌出来。
不过一刹那只剩小黑狒狒站在原地,它被吓得彻底傻眼,见江曰午走到跟前也没反应。
江曰午怎会放过这种杂种苟活于世,收回手上的幻力,一剑柄打在它眼角上,见小黑狒狒滚到墙角,撞得那是头破血流,他才喝道:“虽说你降生于此地不是你之本意,但你生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过错,华夏血脉的火种,怎会因姑息纵容你们的存在而熄灭?文明古国,泱泱华夏,不会因为所谓的包容而断了血脉传承,而让你们妄自称龙!”
他接着愤恨地说:“我不屑于杀你,撞死在墙上,快去!”
小黑狒狒却跑过来想咬他的手,被江曰午一剑砍断了手,断了双手,小黑狒狒如头快死的驴嚎叫,仍是想扑过来咬人。
江曰午阴沉笑道:“果真你的本性不会改变,你只会妄图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不分主仆,罪该万死!”
说罢他持剑将小黑狒狒砍成两段,血飞溅到他身上时,他却是感到浑身一凉。但这种恐惧很快变为得意,他才领悟当初雨笙为何会嘲笑他,的确,抹灭邪恶是不需要愧疚的。
再看过去那十多个黑洋鬼的尸体时,江曰午才觉得泄愤,今日得以为民除害,他可以心安了。
他走着路,朝各家各户大声喊道:“乡亲们,我把黑货们都杀了,替你们报仇了!”
百姓们这时才把门微微打开条缝,朝他那边一看,有的人又关上门,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有的人不以为然,当做无事发生,有的人跪在家门口痛哭涕流,跟死的是他爹一样。不少人还是分的清是非黑白,跑过来围在江曰午身边,高声称赞他是豪侠。
他一时间兴奋无比,肩上的小灰见一群人跑过来,刚开始还抱着江曰午的脖颈发抖,现在只好奇地望着他们,因为这些人都在笑。
“哎呦喂!我的祖宗们哎!”一声惊叹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事。
江曰午朝村西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如同东瀛人的肥胖男子急匆匆跑来,此时身边的村民都匆忙散去,只剩他一人站在原地。
肥公子提起衣摆大步走来,见地上尸体的惨状,痛心难掩,拍着两条粗壮的大腿,下半身的肉抖个不停,嗷嗷直喊:“我的祖宗哎,我的祖宗哎,这怎么都让人杀死了啊!”
江曰午猜此人就是刘钱主,便捡起地上的破碎布衫擦去剑上的血迹,呵呵笑道:“你说,这些东西是你祖宗?”
肥公子一听,当即肯定,点点头说:“是,他们是我祖宗,小子,这些人是你杀的?”
他放下剑瞪着肥公子,冷冷说道:“不是我还是谁,你是说这里的百姓还有谁出手?”江曰午扫视着村里,还有些大胆点的村民站在远处,听到他这句话偷偷笑了。
肥公子看向其他人,气的牙齿不住发颤,拿猪蹄一样手指着他说:“好,你真是一心寻死!”
他瞥了眼江曰午手里的剑,傲慢的语气丝毫不减:“你别以为有点实力就要有恃无恐,还敢杀我刘公子的人,你怕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来啊,快来杀我啊!”江曰午也不信邪,他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地主居然能把这些蛮夷从外面收过来,这必定有背景,斩草要除根,他早想多杀些畜生来壮胆子了。
肥公子指着江曰午,扬起的头上满脸都是不可一世,恶狠狠地说:“小子,别以为本公子治不了你,你敢跟我约架吗?两天之后再来这里,本公子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江曰午听后,一时间觉得可笑,就这小村子连个幻术师都找不到,他在武镇遇见的人最多也只是个中级幻术者初期,面前的人也不过是同阶的中期,在他手里连一个回合也撑不了,找的人又会如何厉害。
他便大胆了起来,答道:“好,你找十个我杀十个,你找一百个我杀一百个!助纣为虐的人,杀再多也不为过!”
“说定了!到时记得带你爹娘来,恐怕没人给你收尸!”听肥公子的威胁如此可笑,一个中级幻术者,江曰午就不敢相信这种人还能在村里维持他的地位,而无一人反抗,真是让他想不明白。
见他如此气焰嚣张,江曰午瞬间没了此时杀他的想法,而是更希望当众杀了他,刘钱主手指一探,喝道:“你什么名号,报上来,我刘英田不杀无名之辈!”
江曰午仰起头说:“你杀得了再说,记住大爷我的名号,江大侠!”
刘英田一愣,随即冷笑道:“好,姓江,到时你就等死吧!”他转身朝村西走去,江曰午也御剑而飞装作朝武镇飞去。
他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胡财家里,此时他们一家人正躲在屋里,听到院里有动静后,更是吓得不敢做声。
“胡大哥,是我啊!”江曰午隔着房门喊道,胡财听到后连忙打开了门,在微弱的烛光下,看清楚他的模样后,恐惧的语气中夹杂着喜悦:“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江曰午身上带有的血腥味让胡财连忙把孩子们拽回去,随后锁上门,与他走到远处后,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是杀了那些黑洋鬼?”
得到肯定后,胡财哀叹一声,苦笑着说:“先前忘了告诉您,这些人与县府上的人有关系,刘钱主把黑洋鬼养在村里好生招待,他也能从中谋利,他曾告诉我们愿留则留,少纳粮的地方别处可寻不到,这下怕是会惊动县府上的人”
江曰午只觉得一个小地主把类人们当祖宗认就够让他震撼了,没想到县府的人同样也是拿着百姓的钱不干人事,忘了老祖宗,气愤之余,朝他说道:“胡大哥,那县府上的人什么实力,我今日去杀了,也好让你们安心!”
胡财脸上的忧虑没有消除半分,他看向地面说:“或许他们比虚幻术师还要强,可能是真幻术师,也可能是传说中的大幻术师”
没等他转身离开,胡财紧攥着的手松开了,江曰午一看,竟是两三块碎银,想必这是他家攒了许久的吧。
“大人,您拿去吧,在下对今日之事,感激不尽”
“不要,而且我会杀了县府的人,你我此后再无半点瓜葛!”
江曰午一口气说出,两天他可等不了一点,最好现在就去,直接杀到县府上。不是他想当什么大侠,这更像一种无形的道义,让他即使跨越了几千年也同样对县府和刘钱主的行为深恶痛绝。
于是他告别了胡财,很多事都值得去干,唯独当下的事迫在眉睫,他必须立即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