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也在想,在不老峰的时光,究竟什么时候最开心呢?想来想去或许就这半年里最高兴,天天无忧无虑,只想着为了九皇会武做准备。更奇妙的是,他的实力也没有受到幻法的阻碍,反而越涨越快,第一层到第二层,只用了两个月,在第二层待了一个半月,突然又到了第三层,第三四层更是飞速,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月,半年下来,他已经是第五层了。
鬼师在半年里出现过三次,每次来都是很匆忙的样子,唯独有次正面回答了他实力增长的问题:九宫八卦真经同样是道家幻术,它带有的阴阳奇力也能躲过怒象神的镇压,他体内又存在着金刚佛术,两种奇力同时存在,反而让这股镇邪之力迅速淡化,他的幻力重新回来了,速度虽快,这半年的时间他日夜修炼,也不至于让人太过起疑心。
江小天心想也是,毕竟师父知道他手中的棒槌不简单,居然选择视而不见,想必外面的人再怎么觉得稀奇,也只能干瞪眼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师父是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甚至六月初他的房间也搬到中间的院子里,楼上就是黄馨的房间。
有趣的是自江小天来到这里,黄馨就收敛了许多,进他的房间前要敲门,走之前关门。她这段时间居然缠着母亲学了厨艺,她做的几道菜青出于蓝胜于蓝,让江小天品尝后咂咂称赞。
黄馨达到了第六层,江小天达到了第五层,师妹的实力无可争议,他却代替了大师兄,足以见的师父对他的看重。
与大师兄生气后没半个月,有时他与二师兄和三师兄砍柴说笑,无意间望着大师兄独自一人落寞的身影,不禁有些感叹,仿佛他竟成了施暴者,与两位师兄孤立大师兄。
大师兄在他眼中独独做错了一件事,却要被师弟们这样对待,江小天越想这件事越不好,与他私下聊了聊,很轻松便达成了和解。
王大虫获得了他的道歉,他也重新成为众人眼中的大师兄,他在众人面前不住道歉。江小天也清楚他的话,不老峰太孤僻了,他们很容易形成惰性,《士兵突击》里的草原五班不就是这样吗,只是他一来,两种观念开始碰撞,演化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师妹也被大师兄叫过来,听他讲完后站出来说:“我都没想过你们之间也会有矛盾,不过从现在开始,矛盾结束,咱师兄妹几个愉快地抱一抱吧!”
几个男人相互拥抱后,三师兄开玩笑向师妹敞开怀抱,没想到只得到了个冷眼,反而他想去抱小师弟时,却被师妹抢先了。
李大书见她抱着不放手,大声叫嚷着:“哎,你咋占人家便宜呢,小天是我的伯牙!不许你碰”
王大虫也不忘添油加醋一句:“我俩对门的,小天他每天起来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我,就差和我同床共枕了!”
师妹果真吃醋了,回过头骂道:“去去去,我抱着他呢,他要是不默认会让别人抱这么久吗?”
江小天想逃也逃不开,因为师妹又提及他的那些旧物,只好嘀咕道:“师妹,那是因为你刚才威胁我!”
“闭嘴!”
大师兄见到众人一片其乐融融,仰起头哈哈大笑,见无处落手,抓着他的肩膀,脸像酒醉时的红光满面,喊道:“小天是大家的!”
四月,山间的溪水开始解冻,溪水边冒出一些小草小花,花极小极小,仔细看过去,像是蓝光点点。
大风吹过,他们身上那点衣物根本抵挡不住,江小天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他已经能独立御剑了,望着师兄们每日出门砍过的树林,还没有半个山坡多,所谓新旧交替,真应了那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实力的增长,师兄们虽高兴,但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也许有了前车之鉴,即使他到了第五层,也不见师兄们为此吵过架,反而对他由衷的赞叹。
大师兄亲自向师父请求将他的资格给小师弟,师父想都没想同意了,他虽然有些自嘲,但回过头来看小师弟的性子,似乎比他强不少。他心想小师弟修行的路还长着呢,反倒是他,这一辈子都难以进步了。
其实第六层的弟子在太山派从来都是极少数,他总是不能放过自己。张大实很容易忘了,他当年也是因为资质较差被黄冉宇极不情愿收下的,能到今天,没有师父他想都不敢想。
张大实突然想下山,因为他觉得自己修行停滞,在这里已经算废人一个了,望着师兄们热切的目光,他们都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去奋斗,他的心似乎死了。
七月,在烈日炎炎的一天,蝉鸣声从庭院里的杏树上传来,他走进正堂,望着坐在木座上昏昏欲睡的师父,步伐缓慢,动作轻盈,深怕惊扰了他,走到跟前又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
黄冉宇被他惊醒,也只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叩拜后不敢抬头,哭着说:“弟子无能,好不容易遇到的宗门比试,却无力为我不老峰占一席位,弟子力不从心,不能为您和师娘分忧了,也不能照顾师弟师妹他们,弟子性格怯弱,临阵脱逃,嫉妒心强,与师弟们交往动机不纯,对他们严词厉色,实在是没有年长者的厚德博爱之心,弟子德行不佳,不适合做他们的大师兄,更不适合当您的弟子,恳请师父罚我下山入俗,弟子永不忘师父师娘的恩情,永不忘师弟师妹他们与弟子的情谊!再拜三拜,还望师父同意!”
他哭得成了个泪人,虽然哭声中还能听得到风中的铃声,他却没了念头再去心静下来,只希望把这里的生活草草结束。跪下后他已经有些后悔,但他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又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之前的几十年几乎算是勤勤恳恳,唯独这件事是彻头彻尾做错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师父没骂他,只让他去后山再看看师弟师妹们,等到三天后,如果还是这个心思,再来找他。
张大实把这出戏演下去,哭着走出门,转身后一脸平静,朝后山走去。
一见到他们迎来,张大实终于坚持不住心中虚设的防备,他笑着,脸上却泪流不止,虽然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反而却庆幸自己又一次融入这个大家庭里。
故事因为动情而精彩,可平淡才是生活的主调,千万不要以为飞逝的时光不值一提,反倒是零零碎碎的星光构成了生活这个璀璨的星河。
始终是为苦难而发声,而不是歌颂一重又一重的苦难,见到或经历过,或是想象过,才会去揣摩他们面对困境的反应、言语,以及行动。
相比而言,江小天与二师兄三师兄那可是相见恨晚,如果大师兄是他的一位兄长,二师兄则是书友,三师兄与小师妹则是玩伴。
古松岭东面有个大坡,山陡坡高,顺着他们平日里砍柴的路约莫走两里地,到了一处大石头跟前,再朝东飞个十多里地就差不多能看到了。
山坡背阴处有个小溪,像是一条白龙穿梭在林间,顺着溪水一路向上,树木越高大,直至一处绝壁。溪水从山壁哗啦啦落下来,往上看雾气遮掩,一般人发现不了什么,要是幻术师御剑往上飞个二十多丈,就看到两颗大松树交缠在一起。松树在山壁上长得枝繁叶茂,盘根虬枝,远远望过去如两条长龙攀岩而上,气势壮观。
更妙之处则在古松树后面的山洞里,恰好古松扎根的地方挡住了洞口的大部分,只有飞过古松往下一看,才看到黑黝黝的洞口被树根占住,只露出几个小孔,恰好能供人落下去。
领着众人过来,王大虫指过去,沾沾自喜说道:“呐,这就是我带你们来的私人宝地”
“呸,还私人,你现在才告诉我们,真小气!”师妹嘴上骂着,却已经落在树根上,她伸出手试了试洞口的温度,轻轻叫了一声。
他一见慌忙飞过去问:“师妹,没事吧?”
她又伸出手,乐呵呵地笑起来说:“清清凉凉的,风吹过就像是触摸到了冰块一样,天这么热却有这种美妙的感觉,小天,你也快过来摸摸!”
江小天过去后,大师兄和二师兄一脸不相信,等到他们都伸出手时,缩回去手又惊讶地伸过去。
二师兄拿出本书,迫不及待地说:“在屋子里读书静不下心来,没想到这里确实好,诸位同门,要不要随我下去!”
黑黝黝的洞口中有很多未知,洞口都这般冷,人暴露在里面定然受不了,江小天看向他们说:“小心点,我们都保护好自己,别受凉了,让师父师娘发现可不好”
王大虫给他腾开地方,在后面摇头晃脑说:“当时我发现这处暗洞,称其为冰冰洞,盛夏时里面依然存有无数千奇百怪的冰柱,我年年来见冰柱常年不融化,所以就记下这地方了”
他睁开眼时,见众人都已经进去了,突然想起什么,趴下朝里面大喊道:“喂,我还没说完,里面是很深的冰滑道!”
似乎滑道就是从树根开始分开的,江小天只觉得魂在后面怎么都追不上来,他动弹不了,看向前面也不见人影,却能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大喊大叫,他觉得那是自己的声音,直到听到三师兄的呼救声才清醒了一些。
“没—个—尽—头!”
他咬着牙喊道。
说一句话都不知用了多久,他的棒槌早已脱手,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江小天闭上眼,那种失重感让他始终安心不下来,整个神经高度紧张到殆机的状态,他在心里求自己去适应。手脚被冻到发麻僵硬,显然他的祈求没啥作用,却听到三师兄的喊叫声越来越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屁墩撞在他头上。两人都横着滑了一段,居然抱在一起滚了起来,期间不知磕碰多少,他们脸上脖子上也有液体,不知是亲吻后留下的口水还是鼻涕。
三师兄鬼哭狼嚎,江小天顾不上理他,朝下面看了看,见冰滑道没有尽头,闭上眼睛痛苦地说:“三师兄,护住身体!还有多久才能落下?”
哪知师兄比他更无动于衷,身体像条活鱼一样摆来摆去,绝望地喊道:“我不知道啊啊,我走错路了,我之前只去那个最大的洞口!”
“你真是个小可爱!”
江小天骂完后觉得不解气,真想抱着他的脑袋啃两口,尝尝这里是不是榆木。
三师兄做蠢事他见多不怪,次次都要为他说情,这次他也难以忍受师兄的蠢,就是那种让他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蠢。
也许被气得能活动了,他低声喝道:“棒槌,前来护主!”
虽然棒槌平日里让他拿来当做烧火棒,也是为了低调一些,所谓留一手。江小天觉得脚下踩着个东西,想必是棒槌,刚想停下来,却发现滑道太小,棒槌横不起来,他们的速度也同样没减下来。
“景门虽旺于夏,可此地不见光,火在里面反倒受抑制,还是得休门,水虽不可破冰,但能凝固结冰堵住去路,将速度减下来”
他望着光芒的倒影在冰壁上飞速而过,双手掌印变幻间,从手心飞而腾出两道水柱冲进滑道里,洞口很快在凝固的水花下变得窄小,等到水流朝中心的小洞汇聚后,二人终于被冰块挡下了。
他看着怀里的依旧发癫的师兄,又气又笑,对着他的耳朵大喊说:“三师兄,我们安全了!”
没想到师兄一愣,突然从他怀里蹦起来,落在地上没站住,也学他躺在冰面上。江小天见他这副悔恨的模样,也失去了怨他的念头,一个人想法子。
他望着上面的冰道,直接打通周围有可能会堵住去路,或者是伤到其他人。打开这个通道可能会回到刚才的情况,只能回去让三师兄带路。他依稀记得师妹先跳下去了,之后大师兄跟了过去,二师兄跳到了另一个洞里,一人太过危险,他们该先去找二师兄。
江小天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确定,那个最大的洞口很快就能到尽头,而且很安全?”
他一脸肯定地说:“我确定,小天,但依师兄看,你还是安心走你的路吧”
“为何?”
师兄把额头前散开的头发拨开,不慌不忙地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江小天瞥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你真的是,我当初来的时候就不该信你,又在疯疯癫癫不知所云了!”
王大虫像是被他冤枉了一样,本是苦闷的脸越发神采奕奕,他大声说道:“你没发现吗,刚才我刻意把你拉到这个洞口,有个好东西在等着你,是师兄我为你准备的好宝贝”
二人的声音很快在冰道里回荡得越来越嘈杂,江小天看着师兄,又看向来路,在师兄看起来不聪明的目光里,他还是选择相信师兄,哪知道他今天突发奇想把众人喊来这地方的目的是什么。
“师兄抱紧我,你可别鬼叫了,再叫我可说不准会把你丢开”
江小天抱起师兄,见他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立马放下他说:“你咋的,不是你要我来这里的吗,还这样不情愿!”
“我错了”见他态度诚恳地道歉,江小天又双手抱住他,师兄却条件反射一般跳起来,气得江小天骂道:“你又怎么了,我可…”
“小天,大书,大虫,你们在哪啊!”
听声音,大师兄似乎离他们不远,江小天恍然大悟,三师兄果真在骗他,他们几个很可能被困在底下,这样的温度,空气也不知够不够,他倒是一时因贪欲信了师兄的鬼话。
江小天指着三师兄的鼻子,狠狠骂了一句,拿着棒槌在冰疙瘩上打出一个小口,他趴着朝下面喊道:“大师兄,等我,我过去了!”
王大虫寻思着不应该啊,大师兄应该会飞上去,怎么还在下面。突然他脚下一震,见师弟居然直接砸开了冰疙瘩,还没反应过来就与师弟双双朝冰窟中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