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如死尸一般的存在有了动静,他的手指稍稍动弹,一层血晶便脱落下来。
裂痕在各处蔓延,破口越来越多,随着他缓缓爬起搓着脸颊,胸口的血晶也被带动脱落,一个光无遮拦的身体出现了。
毫无生气的话语在洞中回荡:
“我,我是躺了多少天?怎么肚子不饿,身上的伤全好了?”
身上燥热的很,他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四下去看找不到,只好先把用作休息的长布掏出来裹住身体。
出神了许久,江小天看着不远处黑虎太师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她们应该都离开了吧,我得回去了,不知还能在快意楼遇见她吗?”
他颤颤巍巍走到棒槌前,一手握住没提起来,运转幻力时发现自身幻基缩减许多,境界相比之前低了不少。
活下来即是万幸,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此地去快意楼会邀,走出几步被棒槌猛地一带,砰一声扑在地上。
心里冒火得很,江小天嘴上骂了一句,棒槌却不顾他还没站稳,几乎是拖着他来到了一个洞口前。他定睛一看这是青萱曾破开的洞口,黑虎太师就从中冲出,也掌握了白烟,幸而对方重伤在身,否则他活不到棒槌赶来之前。
“此物不似幻力,克制于它,却又能在此共生,道佛力在它面前都改变不了被从幻基中剥离出来再交换回去的情况,难道真是超越了幻力,难道真有其他的能量存在?那这里塑造环境的土壤岩石都是什么构成?”
他将手放在尘埃上,自手心快速流失的幻力让他下意识缩手,那种感觉无异于针刺反应,不同的是他感受到的不是刺痛,而是自手指朝手臂扩散的虚弱感。
他揉着手掌说:“可怕,太可怕了,如果黑虎都能借助棒槌掌握白烟,我应该也能,不行,一定要去看看”
想到此物对他救雨笙有大作用,江小天舍弃了此次赴约的机会,朝着洞穴深处迈进。随着风呼啸而过,他感受到空气中错乱的幻力与白烟交织存在,时而喘不上气时而呼吸畅快,便是根据环境中能量构成来将步伐调整至急缓有条。
走了几百步远,一段下坡路出现在眼前,两边躺着数十个尸体,有的直接被砸成血泥与尘埃融合成了血晶块,剩下的残肢被白烟侵蚀,边缘处开始成了果冻状的透明形态,更久一点的已经有了那些石像的雏形。
他蹲下查看,感知着其中的幻力残余:“这些都是妖人,打斗痕迹是黑虎太师的招式,难道有兵变?”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下坡路到头了,平地上一面巨大的石门朝他敞开,这里的尸体更是杂多,箭矢刀枪遍地都是,还有几条奇异毒虫蛇蝎在地上乱爬,在盔甲衣服下穿来穿去。
江小天唤出黑色光罩,平地中的大坑里走去,最中心的两根断指相当大,渗着黑血,比对了一下这指头是他的两倍之大,想到黑虎那惊人的魁梧身材,便断定其是受人暗算围攻。
他感慨道:“怪不得手里没棒槌呢,布置这么个天罗地网,什么算计都用进去了,你居然还没死,看来你就该死在我手里”
江小天转而看向大门之中,只有个被打开的小盒子在高墙之中的凹面里放着,他来晚了一步。
“坏人没好下场,我们走”
他刚转身就想起当初爆发的小黄,又是一叹,棒槌却脱手离去,在他惊愕回首之下朝着两门之间的高墙上一棒扫过,一道白浪轰然撕开了墙面。落石滚滚,烟雾散去大半后,他望着那撕裂处像是一个厚厚尘埃中开出的深坑,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进入洞穴后有被吞没的危险,幻力护体毫无作用,那些尘埃对幻力者来说如同死土,一旦被掩埋,跟被活埋差不了多少。
但这个洞穴就在那里,神秘而危险,天则之血浸润他的经脉,重塑他的肌体,他不能再以凡人之躯在与幻世人的交锋中占到便宜,他知道这一步要么是死要么是大赚,但棒槌在指引他,想必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江小天也清楚棒槌的某些用意,他甚至有一次被其中的邪念导向,差点杀了师妹,这说明他一旦被内心的利益驱使,很容易丧失理智,进而干出让他后悔莫及的事。
难道这一次又是它在搞怪,想借机膨胀自身的实力,反噬于他?
棒槌一时的邪气外泄都让他提心吊胆,何况是吸取了白烟呢?就算他侥幸掌握了白烟,但心智无法应对鬼影的控制,他也随时都有可能对身边的人造成威胁。
他并不怕伤到谁,想来他身边没几个人值得他为否定这个决定上筹码,所以天平又开始倾斜,想起棒槌里的鬼影曾说的话,居然有了同雨笙一样情况的想法。
“如果我依从于它,是不是能借它的力进而强大到让魔教忌惮?有了白烟一定能!我为你成魔那又如何,我只要你陪着我活下去,所有的罪名让我来承担,我只希望你活下去啊”
“你能克制魔灵不让它爆发,我也应该和你一样,你想去爱的心境我无法切身体会,如果这是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是一次救你的机会,只要对救你有利,之后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
他看着悬在近处的棒槌,一跃夺下朝洞穴中飞去,一进入就感觉置身于地狱,生与死的衔接,让他寻生不能,寻死亦不能。
江小天总感觉下一秒就见了无常,早早合上了眼,体内流失和回弹的幻力太过频繁,让他近乎在生与死的边缘弹跳,只觉虽心跳的血流灌注,全身经脉游走的幻力突然被抽走,突然又被灌入,心脏很快支撑不住,幻基很快濒临崩溃。
望着幻基上出现的裂纹,他心中大喊完了,转身试图往回逃跑,但他只能朝下无限坠落,只能看着幻基如玻璃在地上被摔成碎片,眼前也是一黑。
灰埃的世界里出现一个人,他赤身**游荡其中,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带动他行走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夺取白烟。
必须夺取白烟,哪怕是让他有关幻力的一切重头再来,也必须去获取白烟的力量!
他自嘲说道:“我成不了强者,我只能借助外力来搏命,我的命贱得很,能为很多东西而舍弃,但我的命只有一条,今生今世我只愿为你舍弃”
他走了又走,走走停停,在一阵白烟的风沙中似看到一点火光,便加快走了几步,但风沙太大,他的眼看不清前景,但确定那是火光。
他在这个灰埃的世界里苦苦追求这么多年,不就是相信就算毫无生机,毫无希望,却还有一点火光来点缀生活,照亮明天吗?
他跑了又跑,跑跑喘喘,一阵狂风大作后望着空落落如初般死寂的世界深受打击,就算是那么短短几秒,就算是他的错觉,他认定前方总有那个火光,因为毫无生机的世界并不完全黑暗,尚还能分的清黑暗昏暗和明亮,也归功于不曾在他眼前出现的火光。
他累得跌倒,哭哭啼啼,在风儿轻抚下、泪光闪闪中又看到完全不同于灰白色调的光斑在闪动,这次他不再犹豫,甩开双臂尽力朝前奔跑,泪水很快被风吹开,散落在灰埃之中。他的眼睛也看清楚了前方,那确实是火光,只是个被人聚起的花朵,燃烧得正旺,一朵燃尽后她又点燃一朵,哼着歌朝前走去。
他擦了擦眼,丧气似的走开,却又犹豫站住后转身朝她奔去,而那女子转身后却是一副红雾的躯体,等他再仰头望天后世界如末日降临,红色一片。他凝视着女子所站的原处,走过去真摸到了一朵花,只是花太朴素,在红色中看不清颜色。
醒来的江小天被吓到了,他的身体散发着红色气浪,猛一看还以为自己被炸成血雾。棒槌的黑色光罩将外界的白烟和红气分开,他体内的幻基没保住,而他还没有死,是天则救他一命。
于是他鄙夷地看着棒槌,让他身陷困境,便问责道:“呵呵,你是在护主?这么多白烟你为何不吸收!不是你引我来这里的吗!”
肚子里的怨气发泄过后,幸好棒槌没懂他意思,不然真让他啥情况都还不清楚就去面对,那真是图一时嘴上舒服身体却要受大罪了。
以棒槌的作风,面对这么多克制幻力的魔烟不去主动吸取反而要护他醒来,想必它无法独自做到,这就需要他见机行事。
“以黑虎的悟性能掌握白烟,大抵是借助棒槌来完成的,奇怪的是棒槌上的白烟我能操控,也不会受到反噬,此处的白烟却将我的幻基毁掉,显而易见白烟的归属所在极为重要,如何将它通过棒槌汇集到我身上,达到幻基与白烟的共存一体呢?”
他回想着黑虎太师逃出围剿后身上的异常,面对他们的攻势轻松化解,曾一声虎啸将铩羽乐震得身负重伤,而他一人独面却支撑到了棒槌赶来。
他才忽然想起,黑虎出现后并未使出什么杀招,反而他被吓得将九宫诀八门奇术和八神令通通使出,道佛力与镜反也凑数一般用上,无一奏效,直至棒槌到来后将黑虎斩杀,当时黑虎连像样的幻技都没用过。
江小天思考片刻后说:“拥有白烟,自身的幻力也被大大削弱,幻基和我一样崩解,只是他操控能力很厉害,支撑了更久,这也只是走投无路之举,他也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临死之前挣扎一番,杀死他的不是我,而是他遭受的围攻”
“所以,别无他法,天则的这种红色气浪、白烟和幻力如果能保持平衡,恐怕我身上会出现一种融合的更强力,远比道佛力要强,但事实上白烟和幻力根本无法共存,你也吸收不了白烟,你究竟在妄想什么?”
他似在问着棒槌,更是审问内心。
江小天站起后,望着灰埃的世界,想起了某些科幻电影里的遥远星球,未来人类灭绝后的末世场景,很荒凉,很让人感到绝望。
四肢带动全身肌肉活动下,他并未感受到失去幻基后有何不同,红色气浪渐渐收回体内,他发现游走在经脉之中的不是幻力,而是一种如血液鲜红的存在,说是光又像雾,不可名状,他确信此物亦有惊人威力。
这种能量更为狂暴,没走出多远他已大汗淋漓,浑身血管充盈,他看着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手也不自主握紧,思维混乱,望着前面出现的几丛灰色晶体般的植物,一人之高,遮挡视野,只想用棒槌将它们扫倒。
几道劲风砸在地面上,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来释放情绪,很快来到这片荒原的尽头,再往后是黑暗深渊。
远远望到荒原边缘处有一个祭坛,灰色岩石上缝隙裂痕似是人为所成,像是几只眼睛审视着天空中的他,但更像是一把武器,最尖头处上立着一座百丈高的巨碑,而底下的眼睛正中似乎有个平台。
他想起麦田怪圈,或许这是一种域外文明的造物,手中的棒槌又开始拖着他的手朝平台指去。
很快他落在台上,平台直面石碑,他缓缓朝石碑走去,平滑的碑面上没有刻字,一整块巨碑是由黑色的岩石建成,在灰色惨淡的世界里格外突兀。
他的手触摸着碑面去感受是何种材质,手掌刚贴在上面,感知瞬间被带到上空,能俯瞰整个祭坛,而四面八方被抽吸过来的白烟朝这里汇聚,同时他也感受到身体似在无尽的荒原中穿梭。
这里不只是灰埃,也有各类物种,虽然都是灰色格调太过死气沉沉,但几道身影却陪在他身边,从它们那颗由灰色结晶构成的头颅中,他看不到任何神情,却感觉到心里异常温暖。
“那是他们的世界,我在尝试接近他们的文明,用他们的视角感受”
江小天将手更是用力按在石碑上,荒原的远处逐渐消亡,祭坛之外的远方也在消失,那是一场浩劫席卷了它们,文明在此便是留下了火种,白烟齐聚于此生生不息便是证明。
大厦将倾,文明也走到了末路,他望着那些破灭的景象自遥远的极荒之地出现转瞬来到眼前,来到这片他赖以生存、寸步不移的故土。
无数的它们在咆哮、哭喊、抱团等死,祈祷它们自原始以来祭拜的天神下凡救世。
但那种信仰是虚妄的,是从古至今不存在过的,仅凭口口相传或是文明传承下来,拿作教条使人信服、驯化苍生,进而成为面对绝境的唯一方法,或者教他们泛用,演变到每逢困难求神求佛,是可耻的。可怜在文明的最后时刻,它们还相信世上有天神来挽救它们的生命,结局只能是文明被抹灭。
经历一个文明的盛衰兴亡,醒来后望着双手,他并未掌握白烟,只是恰好去感同身受另一个文明的“人”,去看末日之前的新的启程,那是延续文明最后的希望。
所以,火种在哪里?
他望着石碑,手掌移开后留下掌印,竟开始出现条细长的裂纹。数息之间这条裂纹从一根头发长变成了几丈之高。听到石碑传来的碎裂声,他退后到远处,望着整座石碑开始从中间分开,如一本书被打开,书脊正朝远处移动,轰隆的巨响声中,书页上开始出现白烟凝聚的符号,不多犹豫,他伸手朝白烟抓去。
“姐姐,你快醒醒”
见她缓缓睁开眼,青萱松了口气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鎏云裳静静听了会儿,摇摇头。
她说:“有铃铛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我听了好几遍却没找到,才不得已叫醒你”
鎏云裳穿上外衣说:“我们来之前没有的,难道是有人提醒我们?”
她笑着说:“应该不是,这个铃铛声音细微,节律很乱,如果是吸引我们,大可以敲钟击鼓,并保持一定的节律”
依旧没听到,鎏云裳站起身,与她一同走到并蒂莲灯光范围外,见她一路都在侧着头听,也踮起脚伸手去感应:“可能是现在有风,铃铛在暗处响起,声音回荡无法辨明方位”
青萱笑道:“有点意思,多年风化铃舌不腐,为何要在这种地方挂个铃铛?或许有生路”
她忽然停下,细细听着环境里的声响,最后确信地走向躺着两具尸骨的小屋子里,进门需弯着腰,映入眼帘的便是床上的白骨,就算看过一次,二人还是心生寒意。
二人在屋子里看了又看,青萱遗憾地说道:“真的没有哎,可我明明听到就是在这里的”
她转身就要出去,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骨侧面墙上的血字,鎏云裳拉住她说:“青萱等等!你看!”
隔着两具白骨,二人将墙上的字一句不落读完,心中寒意更深,再看白骨其外一具,身首分离,是小姐的,其内一具,指骨上还有血红的尖刺,在并蒂莲幽蓝光芒照耀下这骨头里竟藏着红色的液体,还在周而复始游走。
鎏云裳抽剑护下她问:“难道这血心魔已经炼化为骨形,不死不灭?”
青萱踩上床将白骨朝外移出一尺,再去读血字,同时答道:“它身上不存在幻基,死去多年了,应该是她所修邪术造成的异象”
鎏云裳拉了拉她说:“青萱你别读了,她真的是丧心病狂!不仅杀夫,还将自己所爱的人炼尸!”
青萱冷冷说道:“那是她想做的,无非是陪在自己爱的人身边罢了”
“可她…”
“是那男子主动的,他甘愿赴死,而血心魔也只是把他当做棋子,掌握他家绝学之后复活了自己爱的人,最后与她合葬在一起,二人都是为自己的所爱,有何不妥?”
青萱叹道:“可怜这男子以为诚心能感天动地,却不曾想面前的是心比天地还冷漠的血心魔,舍命之后还以为能让她动心,却不曾想整个家族都跟着他一块陪葬,而祖上传下来的禁地也让人家用来长眠,现在看来他就是不忠不孝,可怜的人呐!”
“她看不到你的爱情,她只惦记着你家族里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永远占据它,不惜将你全家老老少少灭口,你现在在何处呢?被野狗分食,被蛆虫消化,你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化为尘土,可她俩还在这里呢,你做的一切值得吗?”
青萱似在问着角落,忽然一阵铃声轻轻在近处响起,她循声出门,望着房檐一角挂着的铃铛,随风摇荡,她站在风中听了一阵便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铃铛。
取下来放在手心,铃铛精致小巧,镂空的花纹里看到一只小小的铜蝴蝶,手心稍稍一晃铃铛滚着哗啦哗啦响,她虽很是喜欢,玩了小会儿便放在鎏云裳手里。
她捧着铃铛欣赏着说:“好漂亮的铃铛,像是含苞待放的花瓣里藏了只蝴蝶”
青萱面色喜悦道:“我说这地方怎会没有好宝贝,喏,这就是朱红绣和玉笄子的定情信物,名叫蝶花铃”
“蝶花铃,我讲对了,真是只漂亮的铃铛呢!”
鎏云裳看了又看,还给青萱后目光不移,她见状笑着说:“姐姐对不起,这次我教唆你们留下,我们俩困死在这里,连唯一的宝物都无法平分了”
鎏云裳却心满意足,再无多想便说:“这铃铛很适合妹妹,因为派别的缘故,我拿了恐怕事会更多”
青萱笑着说:“对,它可是个邪器,蝶花蝶花,蝶恋花,书上说它被朱红绣种下痴情堕落的诅咒,其实它远在朱红绣之前,应该是它导致朱红绣痴情堕落”
她将铃铛提起靠在手心,喃喃道:“一入情海,如被汪洋吞没,挣扎不得喘息不得,若有个飘忽不定的爱人更是如此,一旦拿着这只铃铛立下毒誓,若有违背必将惩戒,这就是蝶花铃法咒的威力”
见鎏云裳慌忙要她丢开铜铃,青萱笑道:“姐姐莫怕,这是我瞎编的,事实上它就是一只普通铃铛,那二人的定情信物罢了”
随着铃铛被取下,一段字在她的脑海里隐隐出现:
花铃已启,魂魄为祭
堕入幽冥,至百千劫
三生七世,孤魄独存
魂散念去,无力回天
她蹙眉疑惑,难道这是启用蝶花铃的落红咒?
虽是能保住一人性命,但启用者会遭受残酷的代价,难道朱红绣是为了玉笄子而启用蝶花铃,导致后者不死只被镇压?
她深吸一口气,感叹此人真是痴情汉,如那血心魔的郎君一般,明知她无心,却如此情深似海,如此愚不可及。
回过神的她笑着说:“姐姐,我们快去休息吧,在这里吹冷风更容易肚子饿呢,多睡觉我们才能多活几天”
鎏云裳一脸愁容,虽知道已是绝路,总希望有人能救下她们,可地荆乃远古奇物,坚不可摧,如一道强大无比的屏障将远古与现世隔绝,这就如幻力一样,是既定的天道,试问天道可破吗?
她无力地走回去,二人躺下后,不知睡过去多久,醒醒吃吃喝喝,二人将食物分差不多后,只能靠喝水充饥。
有一段时间里她根本不困,饿得头昏脑胀,翻个身睡不着,青萱从她身上翻过躺在她怀里。
二人就这样躺了许久,感觉到对方没睡,不约而同笑起来。
沉默后,她先开口说:“姐姐喜欢吃好吃的吗?”
鎏云裳贴着她的头发说:“喜欢,很喜欢”
“那姐姐为什么那么克制?感觉面对什么美食都犹豫,当时我就该上去帮姐姐买好多好吃的,我也该买好多,现在也不会饿着肚子”
“青萱,你当时在偷偷看我?”
“姐姐似花让人垂怜,哪能不看呢?”
“妹妹才是如花似玉,令得我心欢喜”
青萱轻轻一笑说:“我爷爷说过,我可能因为娘亲的缘故,从小便乐于尝试吃各种各样的食物,一旦有喜欢的就跑去吃,谁也拦不住,再哭再闹耽误不了我吃饭!”
“那好啊,妹妹抱起来香香软软的,多让人舒服”
“娘亲她当初生我的时候条件艰苦,又遇到灾年,接济我们娘俩的阿婆家里没饭吃,村里就合伙出粮,才让我顺利生下来,但我娘没撑过那个冬天”
没等她安慰青萱笑着说:“所以我很喜欢吃美食,最怕自己成饿死鬼,没想到自己真要被饿死了,跟姐姐在一起,下辈子我带你吃各种好吃的,你可不要再面对美食犹豫了!”
鎏云裳笑起来说:“一定,下辈子我们也要在一起”
在幻力屏障之下她们都感受到饿了几日之后热量的丢失,将身体贴得紧紧的,很快又开始自我保护式的睡眠。
盘坐在地,白烟符号在他周身飞旋,他并不能知其意,却感受到一种悲愤,令他想要落泪,更想要用拳头打破让他愤慨的过往。
一道深沉如钟的声音响彻在世界里,他睁开眼望着石碑,上面白烟符号时现时无,周身的白眼符号离他远去,围绕着平台盘旋。
“不过区区百年,又一个后生走到了这里”
一个白烟符号落在地面,化为一个灰白色的人形,无衣无面,似是这个世界的大地之母,他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丝丝喜悦,更是强如神明的存在面对他所表达的认可。
江小天抱拳俯身说:“晚辈见过上神,斗胆一问,您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吗?”
白色人形淡淡说道:“哪有什么神明,我无法创世,仅仅是随世界伴生而来罢了”
江小天捶着胸口说道:“那一场文明的浩劫,晚辈深感心痛”
“事物运转的定数,新中孕旧旧中孕新,无论是哪个世界,总会伴随着诞生与消亡,兴起与衰落”
不见其面目,不闻其感情,江小天从话语中心有所触:“你总会去面对的,当你生存在这个世界里,看到它稳定如此,就要明白稳定之外便是破灭,这破灭之景总有一天会追上你,使你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世界崩塌的真相”
“生与死,光与暗,白与黑,虚与实,变化本身就是一种转换,不是对立而是共存,共存才能确保这个世界的完整,似乎看来,时间是一种不可回溯的规律,像是远在你我之上有人落笔勾画,记录着此间所发生的一切,诸如时间也有着一定的共存性,过去、现在、未来,难道真的能完全割裂?定有超越我们认知之外的世界还在上演着我们前一刻的一幕幕,或是下一刻的一幕幕,晦明变化,晦明不分,超越单个世界去描述大千世界的规律,我想这是一个轮,周而复始、跳跃不出的轮,正如轮回那般,新旧更替,此间本该完全消散,我能留下启源火种便也说此非天命,于是在此苦等天命人携火种启程,助我故土重生,助我文明重建”
白色人形叹而说道:“不知历经了几个千年,来此处者已有十人之数,年轻如你,强悍更甚,或是意气风发指点天地,或是信誓旦旦指天为誓,最后无一成功,但我在此未被天道磨灭,则有希望,则说明未来定有个天命人,不知小友你能否堪当此任?”
江小天毫不犹豫答道:“大概不能”
白色人形一震,显然被他这干脆利落的话打击到了,他面露尴尬笑着说:“我想要用前辈的白烟救我老婆,我需要全心全力去救她,再救一个世界恐怕顾不上,前辈不必气馁,你都等了几千年,也不差我这一个,晚辈这便告辞了”
“等等!”
白色人形点点头说道:“皆是谋利之辈,相比那些人你却如此实诚,既然能来此地,既是你的实力也是你我的缘分,我便将尘世天书传与你,望你将尘气掌握后能隐忍蛰伏,这是一个涉及世外的惊天秘密,一旦暴露便会前功尽弃,你也性命不保”
她手指一点,一个白色符号被吸引而来朝江小天额头上飘去,他闭眼接受,脑海里一下子被白色充斥,连思绪都消失了。
“尘气,此世间构成事物的基础存在,你掌握后它能同幻力伴生,与幻力境界同阶,至于它作用如何,只能化解吸收幻力构成的招式,将其解散成游离态重回环境,贴身则会对掌握幻力者构成极大威胁,至于越阶,还是不要尝试,一旦被人察觉难逃一死,你们所谓正道魔道之分,师徒之情、夫妻之情等等情谊在此诱惑前一文不值,前十几位后生的死相我还历历在目,即使我留他身上的分身一再指引,总是逃不过”
“你不可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也不能相信任何人经得住考验,甚至不要相信我,也不要过分相信自己”
江小天被她说懵了,也就只光点头说是,望着周围源源不断输入的幻力,随之而来的尘气也越来越多,片刻之后突然停止,他闭上眼感知幻基的境界,依旧是半步第七层,而幻基旁边有个用尘气复制的根基,随它同步提升,看来这个尘基根本没有独立提升的方法。
白色人形欣然说道:“有趣,看来你相比他们更不简单,你比前一人更有希望”
“此后我的分身会对你指引,这只是一道分身,并无出手抗衡强者的能力,我虽存活千年,并无超越你们的阅历,还望你要勤加学习,我之后好为你成为强者尽一份力”
白色人形后退化为符号后,同其它符号飞回到石碑上,而它并未消失,朝江小天迎面飞来,融入他的体内。
巨响与震动中,石碑恢复原样,此地也成了他最初看到的样子,死寂沉沉。
他挥手便射出一道白色光线,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洞,风中飘来的白烟让他感觉不到幻力过度流失的虚脱。
望着天空中出现的一道裂痕,他望着安静了许久的棒槌,一脚踩上去朝外飞去,等回到石门外,他回头看着裂痕,奇怪的是尘埃已经成了石壁,此前的景象像是刻意在引导他来到此地。
从狭缝中飞出看着地面的石像,自地面成了泥潭后,它们已经七倒八歪,或是被淹没只留下一半,江小天小声说道:“真是个怪人,我帮不了你还传,搞得我还不得不帮你,这是不强塞给我吗?强扭的瓜不甜,不知道我有没有精力和能力再去帮你了,真不想耽误你啊”
不久后他看到了许多尸体,看衣着是妖人,想必是他们埋伏黑虎夺取了棒槌,看伤势有的是被剑砍死的,有的是被某种杀器砍断的。
等他来到此地时,印象中上方才是出路,但他发现小拇指上的黑线却基本持平,等他顺着断线来到最后一处地方时,正是漂浮着九个空棺材的水潭。
“她们是走了还是没走?无论玉清还是魔皇,神通广大,魅尊斗不过的存在他们弹指可灭,是不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江小天看着水面,发现自水底好像浮上来一串泡泡,等他再看清时一条小蛇破水而出朝他扑来。
“小黄!”
蛇一上来就撞他脸上,江小天把它放在手心贴在怀里,高兴的不得了,就准备赶紧离开,哪知腾蛇嗖一下从他手里窜出去。江小天一看赶紧去追,一人一蛇很快又回到黑虎被围攻的平地上。腾蛇朝棒槌所留的裂缝直扎进去,却撞得弹出来,它突然变成十多张巨大朝石壁一尾扫去,地动石碎,江小天咳嗽了一阵,石壁后面的地荆让他恍然大悟。
“远古遗迹?!”
江小天跑过去地荆自然让路,他冲进去不远看到个高大石墙,一想便是陵墓,拿起棒槌就砸在墙体上。
他一跃进入墓室,飞速找着石棺,这巨大的墓室里金银珠宝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不少陪葬的人。
终于找到主墓室,他掀开棺盖一看啥也没有,就有些心急火燎起来,连正路都不走,一通砸墙开路,随着最后一棒落下,外面的寒风灌进墓室,那些鲜艳的壁画瞬间消失了颜色,他一时错愕,飞出去一看外面青光满天,雾气蒙蒙,如身入冥界。
小黄此时盘在他肩头吐着蛇信,江小天回头一看,巨大的石墙两边立着石像,顺着往下一看还有个很小很小的灯光。
他飞过去,看到幽蓝灯光下蜷缩躺在一起的二女,那心中的凄苦与欣喜的滋味难以排遣,只能以泪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