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安静一点。”顾青青没有想到,贺知帆看见她的时候,会是这般激动。
而那个躺在床上如此虚弱的人,看着她时的眼神却越发的不安狂躁。与此同时,贺知帆在疯狂地挣脱着手背上的吊针。
“小寒,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好不好?饶了我……”他越发的激动,看着顾青青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可怕的魔鬼。
眼见着,贺知帆就要挣脱手上的针头了,季小寒眼疾手快地按响了床头的响铃。
护士站的护士们很快便闻声赶了过来,大概是为神志不清的贺知帆注射了一阵安定剂,所以,病床上的他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受不了外界的刺激,这几天你们还是不要来探望了。”小护士一阵忙碌后,临走时还不满地向顾青青叮嘱道。
同行的男孩女孩们都被贺知帆今日的失常吓得胆战心惊,即便已经走出了病房,一行人却仍然在走廊上小声议论着。
“贺学长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季小寒吓傻了?”
“天啊,太可怕了,学长不会一直都这样精神失常吧。”
对于同龄人这样的窃窃私语,顾青青一直都不以为然。相反,她自始至终都是冷冷的旁观着贺知帆这般疯疯癫癫的举止。
帝都的黄昏依然降临,微弱的霞光透过医院走廊透明的窗户斜射了进来,却让那头长而寂静的走廊显得更是晦暗不明。
没有理会同龄人的言语,顾青青却借口上厕所而离开了她们。直到,同学们已经离开了帝都人民医院,顾青青却再度来到了病房的门口。
她独自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却并没有推开病房的门。只是悄悄地透过病房门透明的窗户,向里观望。
此时的贺知帆正平静地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头顶挂着的药水瓶正顺着细长的针管平静无波地注射进他的血管里。
他身上还盖着那件单薄的雪白的被褥,淡淡黄昏的映照下,贺知帆苍白的脸显得很沉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这样的他就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完全没有精神失常的特征。
贺知帆,你究竟是真的神智不清了,还是在装模做样?
顾青青正想着,从走廊经过的小护士却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偷窥。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这几天不允许你们探视病人。”小护士刚准备给邻房的病人换药,看见顾青青,眉头立刻又蹙了起来。
“哦,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走。”
方才才给人家添了麻烦,此刻再见这位小护士,顾青青竟觉得有些难堪,她转身便准备离开。
小护士却在身后嘟囔道:“真的是,明知道病人看见你会紧张,还往上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对于小护士这样的抱怨,顾青青却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她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按下了电梯。
正当顾青青刚走出帝都人民医院的大门时,帝都的天空却又变得阴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有一场雨倾盆而下。
只是今日,顾青青却没有带伞。好在,她所租住的公寓离人民医院并不算远。她不觉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向着公寓而去。
华灯初上,顾青青经过的地铁口涌出了一波又一波下班族。
在这样繁忙至极,人人都行色匆匆的晚高峰,急于赶路的顾青青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看不见的黑影一直在偷偷跟随着她。
直到,顾青青拐入了离公寓不远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尾随在身后的脚步声这才变得清晰刺耳。
顾青青也意识到了这个脚步声,她原本以为只是随行的同路人,可当她已经走完了整整一条街巷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夏夜昏黄的路灯下,顾青青不由得转头向身后望去。
可她目之所及,却只有路灯下一条空空如也的巷子,外加一只正趴在墙壁下正在舔爪的黑猫,再无其他。
蹙了蹙眉头,顾青青以为是自己这些时日神智紧张导致的幻觉。可当她再度转过身往前走时,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又依稀地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鞋跟所发出的尖锐的哒哒声在清楚地刺痛着她的耳膜。
这一次,顾青青听得异常清晰,她确信自己并不是幻听。
然而,当她转过身时,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被昏黄宁静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谁,出来!”顾青青没好气地冲着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大喊大叫。
她很确信,身后有一个女人在跟踪着她。
可她究竟是什么目的,又为什么一直躲藏着,顾青青并不知道。只是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你出来啊,躲着算什么本事?”
空无一人的悠长街巷中,只有顾青青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她的表情显得愤怒又烦躁。
可回应她的,却只有之前卧在墙壁下的那只黑猫。它原本正在休息,此时却像是被顾青青无理的叫嚷惊动了。
昏暗中,黑猫“嗖”的一声蹿上了墙沿,不满的“喵”了一声,就算是对顾青青的回复。
与此同时,黑暗的天空忽而有一道惊雷闪过,将原本陈旧的淡黄墙壁都映照得惨白。
一场瓢泼大雨如约而至,已经噼里啪啦地盖向头顶。
“小顾啊,都下雨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呀。”
房东李大妈准备出来关公寓的大门,却窥见了风雨中顾青青那袭瘦削的身影。
心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对着街巷大喊大叫。
听见这声叫喊,顾青青一扭头,就窥见了李大妈那张日常的扑克脸。
只是这张扑克脸在今日面对她时,还皱起了眉头,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
“哦,我这就回。”说着,顾青青再也没顾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很快地便踏入了公寓,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了公寓的台阶。
可就在她扭开房间的钥匙时,心里还直犯嘀咕。
回想起刚刚路灯下,那从身后传来的高跟鞋的清脆哒哒声,心口仍不由得犯起丝丝冷意。
又是一个雨夜,尽管顾青青将房间的窗户关得紧紧的,却依旧不时可以听见那从窗户外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这个夜晚,顾青青早早得就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却依旧睡得不安稳。
隐隐约约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扑朔离奇的梦。
梦里,她又来到了舞蹈学院,她走过陈旧教学楼的长长走廊听到了悠长而曼妙的音乐声。
这声音很熟悉,是平日里芭蕾专业课最长使用的一首钢琴曲。
她不由得顺着轻柔的钢琴声而去,在教学楼的一层舞蹈教室外停住了脚步。透过教室门的小小窗户,她窥见了一身雪白公主裙的身影。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那女子美妙的身影在不停地伸展,很快,她高高踮起了脚尖。
与此同时,脚上那双鲜艳的红色芭蕾舞鞋像是被灌输了魔力一般。
蜻蜓点水般的,她踏着轻盈的舞步,在宽敞的木地板上旋转又跳跃。一整支舞目,对她而言,行云流水。
“阿寒,你跳得真好。”连站在门前的顾青青都不由得为她拍手叫好。
可是,已经完成一支舞目的阿寒却完全没有听到顾青青这样的赞扬,对于自己方才的表现,她似乎还不甚满意。
随着音乐声的结束,她已经停下了舞步,却有些懊恼地坐在把杆旁的皮沙发上,脱下了脚上的那双红色的芭蕾舞鞋。莫名其妙的,她一把将它甩在了一边。
随即,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另外一双舞鞋。
舞鞋下竖立着锋利冰凉的刀尖,让门外的顾青青单是看一眼都目瞪口呆。
可是坐在皮沙发上的女子面容却是沉静的,没有任何的波澜。
阿寒就这般平静地为自己换上了那双绑着尖锐刀尖的舞鞋,随即,她从皮沙发前站了起来。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她再度开始了一支疯狂的舞蹈。
随着优越的音乐节拍,刀尖舞鞋在木质地板上轻柔地旋转,似乎看不出对舞者的任何挑战和威胁。
可是在地板上不断跳跃的阿寒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变得越发的急躁,她旋转的动作变得越发地快。
甚至,让近在咫尺的顾青青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简直是走火入魔。
“停下,阿寒,快停下!”
眼见着,在地板上飞速旋转的那双芭蕾舞鞋已经隐隐有了不稳的趋势。
顾青青真的害怕,穿着舞鞋的阿寒一个踉跄就会血溅当场。
她不安地敲打着舞蹈教室的门,一下又一下,想要制止阿寒这般疯魔的行为。
可地板中央那个不断旋转着身体的女子,却完全沉浸了柔美的音乐声中,像是完全与那支惊心动魄的舞蹈融为了一体。
直到那一刻,她忽而重心不稳,狠狠地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