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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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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孕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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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无神论,是有好处的。 葛钟良想,至少死的时候,会死得比较客观,死得有理有据,不会这么糊里糊涂。 丛宁说到这里有些伤感,但是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罕穹。 之前葛钟良就发现,丛宁的眼睛长得很有特点,是一种很标准的游牧民族长相,肿眼泡,眼睛有一点凸起,此时丛宁的眼睛都快要从眼珠儿里瞪出来了。 “我见过你!” 罕穹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那淡淡的慵懒,似乎是在责怪丛宁怎么才发现。 葛钟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两人。 按照丛宁说的时间来计算,他见到罕穹的时候…… 丛宁看起来十来岁,而罕穹嘛,虽然保养得很好,不过看起来也有四十出头,那么说,罕穹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丛宁这样的年纪。 也就是……和现在的葛钟良差不多。 交叠时空,葛钟良仿佛发现了自己和罕穹身上为数不多的共同点,竟还有些自豪。 不过转念一想,葛钟良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陷入了什么深渊。 如果是这样的话,罕穹岂不是从十几年前就在寻找那片黄金海?找到今天仍不见踪影?葛钟良心里咯噔一声,看样子这是个漫长的工程。 整个帐篷里,只有丛宁激动万分,像只野兽,脖子上青筋暴露,随着他的喘息,胸口起伏。 “你是那个汉人!” 萨满的仪式和典礼,从来不许汉人参与,但那天却是个意外,罕穹不但参加了,而且就站在大萨满身边,身居高位,丛宁拿手使劲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神色懊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没有想起来! 嗐,人嘛,又不是电脑,再灵光的脑筋,难免有百密一疏。 葛钟良正想劝慰丛宁的时候,罕穹身边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咕哝声。 是那个少女。 她一直蜷缩在那件大衣里面,连脸都没有露出来,葛钟良看着那大衣均匀的起伏,想到她可能是睡着了。 此刻她应该是醒了,那声音似乎是在抗议丛宁的声音太大,将她吵醒了。 少女抖了抖肩膀,从大衣里面脱身而出,里面还是光溜溜的,只不过,身上的水迹干掉了之后,皮肤透着一种柔软而又温热的质感。 她就这样,光着身子,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理所当然地坐了起来,伸手凑到桌子前面,对着罕穹的杯子舔了一下,眼睛突然亮起来,那杯子里的是奶茶,味道应该是很合她心意,少女舌头卷着奶茶往嘴里送,喝得满桌子都是。 帐篷里的气氛有点儿尴尬,二岭东、雪人和四儿都将视线转向一边,葛钟良发现四儿的脸都红了,这家伙估计是整天忙着喊打喊杀,对于女孩子什么的,太过陌生,大脑里从来就没有建立过相关的反应回路,二岭东总嚷嚷着光棍汉心里苦,可这会儿连正眼都不敢看人家一眼,倒是大雪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女,不过眼底毫无波澜,葛钟良看了片刻,确定他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罕穹好像对于这女孩儿穿没穿衣服完全没概念也没有反应,只是努嘴指了下那女孩儿,问丛宁。 “眼熟么?” 这里面可能也就只有丛宁是个正常人,脸早就已经通红,像个熟透了的苹果,被罕穹问了一声,他才壮着胆子看向那少女。 丛宁的眼神只是潦草地瞥了一眼,咬着嘴唇低下头。 “是她么?” 罕穹点头。 嗯,事情到这儿就很好捋顺了。 从一开始,罕穹要来这里取的东西,就是这个少女,也就是丛宁当年看到的那个,被放进坛子里的女婴。 葛钟良歪着头打量着丛宁。 丛宁是一个比较原始的人,对于很多事物的反应,基于本能,就像看到这少女的时候,葛钟良看到丛宁的手悄无声息遮在了腰间下面的位置,虽然很尴尬,但是本能是无法掩盖的。 四儿和二岭东他们,算是社交社会里的普通人,知道在社交需要下,如何遮盖自己的本能反应。 罕穹,则又比他们高出来一截儿,世间男女,以及很多事情,在他的判断标准中,已经脱离了动物本能下的定义,他关注的只有他的目的,在目的之下,是男是女,穿着衣服还是光着屁股,都没区别。 相比较之下,葛钟良不知道是四儿和二岭东这种为了社交需要而必须修饰乃至压制本能的人比较苦,还是丛宁这种脑子跟着本能走的人比较难,反正,葛钟良觉得丛宁的表情很纠结。 他的内心在嘲讽和鄙夷自己的本能——他的亲人都成了滋养这少女的食粮,自己却不可遏制地对她有着非分之想。 如果非要扣上什么帽子的话,说不忠不孝也行吧。 葛钟良品味着丛宁的痛苦,看着丛宁和罕穹站在天秤的两个极端上,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们俩长着基底相同的五官和四肢,隐藏在身体里的却是人性和神性的天差地别。 丛宁咬着嘴唇,葛钟良看他嘴唇泛白,再一用力都能咬出血来,眼眶里面晶晶亮的东西在闪动。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挑选了我们?大萨满他们……还活着么?” 丛宁的声音听起来很艰涩,就好像有人捏着他的喉咙,葛钟良能体会到他的为难。 毕竟还是个孩子,相比较葛钟良,丛宁也算是在家人呵护下长大的,纵然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有血性一点,可是,不成功便成仁这种话永远是写在课本上的。 战场越远,战士们就越勇敢。 丛宁的话听起来甚至有些无力,毕竟,就连大萨满他们也没能回来,丛宁不知道自己就算抗争,又能有什么意义。 他怂得很本能,纠结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半晌都没有抬头。 罕穹打量了丛宁片刻,轻声开了口。 “我说了,以后,你就是大萨满,如果你能比他聪明一点的话,你可以做到很多他做不到的事情。” 罕穹说着,手在口袋里摸索。 葛钟良很好奇他会掏出来什么,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葛钟良差点儿笑场,又不禁在心里给罕穹拍拍手。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想不到站在罕穹那个高度,心里面想的都是什么——此时他们的话题,对于丛宁来说,是一个孩子的命运,是一个部落的生死大事。 可罕穹掏出了一支护手霜,不慌不忙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背。 手背上的皴裂让他不满,似乎这事情比一个萨满部落的生死存亡还要重要。 葛钟良一直盯着罕穹的手,突然,罕穹的眼神儿瞥向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葛钟良心跳差点儿漏掉半拍,他意识到从他认识罕穹开始,他还没怎么正眼看过自己,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紧张,人也不禁坐直了。 这个小动作被罕穹看在眼里,他无味地舔了舔嘴唇。 “好多事情,我想你也很想知道吧?之前,时机还没到。” 葛钟良发现罕穹不爱说话,他的语速很慢,而且说几个字就会停顿一下,感觉有点儿气短,他这才意识到,罕穹的脸色并不仅仅只是白皙,还有些憔悴。 或许有什么隐疾。 啊,这反而让他显得又高贵了那么几分,像是温室里的花朵,需要被小心呵护。 病娇本娇了。 罕穹说着,掏出怀里的金子。 “让它来给你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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