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预计，可是葛钟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幻境没有就此结束。
葛钟良仍在那个幻境中，看到离开幻境的大萨满就像第一次见到金海消失的葛钟良一样，茫然无措而又空落落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表情，让葛钟良想到他小时候挨饿的时候，在梦里梦到了一块面包，迫不及待塞进嘴里用力咀嚼，醒来后发现嘴里咬着的是自己的衣服。
那种怅然若失，体会过的人都懂，或许你没挨过饿，但是，梦里与深爱的人相拥，醒来后发现手中空无一物，那感觉，你总有过吧？
葛钟良就算是过来人了，看到大萨满的表情，还颇有点儿过来人看着后来人的得意。
不过，葛钟良明白他和大萨满不在同一个时空中。
刚才大萨满是在幻境中，而自己是在幻境中的幻境里面，就像是一场梦中梦。
此时怅然若失的大萨满看着自己的衣服，刚才水淋淋的衣服此时已经恢复原状，海水急速退去后，他们的双脚重新回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大萨满的嘴角低垂，像个委屈的孩子。
罕穹拍了拍大萨满的肩膀，稍作留意，就会发现罕穹的眼中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狡黠。
他的鱼饵已经投喂成功。
果不其然，大萨满回过神来之后，迫不及待地拽住了罕穹的胳膊。
“怎么样，才能拿到那些黄金？”
罕穹背着手，缓缓地向帐篷走去。
“天冷了，回去喝杯奶茶。”
葛钟良发现，要品味一杯完美的奶茶，用料讲究只是一个最初级的要求，完美的口感，甚至关乎到温度，热茶和冷空气的交融，要达到一个特定的程度时，奶香味才能在喉间完美地展现出来。
收饵，也是如此。
大萨满的帐篷里，明显洋溢着一种躁动。
罕穹默默地捧着奶茶，等待着收饵的恰当时机。
葛钟良就斜靠在帐篷旁边，看着罕穹和大萨满的样子，竟然感觉好像看猴戏一样，差点儿笑出声来。
只见那大萨满憋了半天，奶茶的杯子捧起来又放下，半晌，终于憋不住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到那金海里面？！”
其实，虽然隔着一个维度，葛钟良无法和罕穹他们沟通，但此时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那片金海，应该是有一个特定的时间才能进入。
葛钟良发现了一些非常细微的差别。
他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罕穹的时候，看到他在金海中游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突然摔在地上。
那片海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就和葛钟良这次看到的一样。
葛钟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他想到了街机。
没投币的时候，怎么操控遥控杆，街机里面的角色也不会动，只有投币之后，才拥有操控权。
但这片金海的操控权却是随机的，或者说，他们还没找到投币方式。
而罕穹用黄金让葛钟良看到的，只是游戏回放，是既定事实，连操控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大萨满想要的就是那个操控的机会。
“你觉得，”罕穹轻声开口，目不旁视地望着杯子，里面有一根茶叶梗儿，随着他轻轻吹着奶茶，茶叶梗儿好像被卷进了旋涡里面，不由自主地转动，就像此时的大萨满，在金海这欲望的旋涡面前，没有半点儿主动权，罕穹的声音，因此显得格外不慌不忙，“这片海是从哪里来的？”
大萨满瞪着眼睛盯着罕穹，半天没说话，就好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
好在，罕穹说话也好，停顿也好，都是遵循着某种技巧，不会在没有意义的时候浪费时间。
就比方现在，他就懒得等大萨满想明白，也是看穿了他根本想不明白，罕穹干脆直接点题。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这片海，是从石头里出来的。”
大萨满使劲儿咀嚼着罕穹的话，他肯定是听懂了，但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有点儿像看那些公文，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所云。
“你是说……那是神明的海？”
在萨满的信仰里，认为神明居住于石头之中，大萨满根据罕穹的话，只能做出这样的揣测。
站在一旁的葛钟良却突然站直了身子。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不由得心中澎湃。
那个念头好像电光火石间，将所有的线索都连在了一起。
葛钟良最先想到的，是疯子矿工口中说的那块能许愿的神石，听过小和尚的话之后，他觉得那块石头或许是有着特别的震动频率。
此时重新拎起来那个葛钟良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寺院的护身符，究竟是哪个环节有所区别，才导致不同寺院护身符的灵验程度有所差别，还有，为什么同样一尊神，某个寺院的神像许愿灵验，某些的则效果惨淡？
还有就是小和尚某次跟他聊起来一件事儿。
葛钟良问过他，修炼到最后会怎么样？真能成神成佛？听着未免太虚无缥缈。
结果小和尚从葛钟良兜里摸出手机——自从葛钟良把那手机从小和尚手上顺走了之后，小和尚想要上网，只能再跟葛钟良“借用”。
他给葛钟良找出了一张表，说是什么霍金斯能量等级，从下到上，震动频率越来越高。
“其实佛陀和耶稣也是人，只不过震动频率高，所以，”小和尚自信满满，“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
OK，那么就假设，如果一个人的震动频率够高，是可以成神的，那么葛钟良倒是能理解一块石头的震动频率够高，也能够成为许愿灵验的神石。
由此就可以解释萨满认为神明住在石头里的信仰，石头里还有各种不同的神，有水神有火神，区别也在于震动频率不同。
那么这片金海之所以有时候可以触碰，有时候只是幻象，是不是也和震动频率有关？
是不是达到某种特殊的频率，就能拿到里面的黄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念头太过强烈的原因，葛钟良突然感觉头疼欲裂，脑袋仿佛炸开的瞬间，他眼前一黑便回到了帐篷里面。
罕穹，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葛钟良迫不及待地看向他，脑海中的所有信息都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当葛钟良的眼神从那个少女身上扫过的时候，葛钟良的目光突然停顿下来。
她，是一把金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