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良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丛宁突然怪叫一声，只见他的眼球飞快地上下翻动，好像在经历一场噩梦，葛钟良在旁边看着简直有点紧张，下意识都想伸出手去接着，生怕丛宁的眼球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只见丛宁大口呼吸，一只手在胸口前面抓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四儿和二岭东他们对这情况见怪不怪，四儿伸手在他背后狠狠拍了一下，丛宁这才缓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四周，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葛钟良没有理会丛宁，转头看向那个少女，继续接上自己刚才的思维绪流，思考着那个问题。
然而丛宁的一声怪叫打断了葛钟良的思路，只见他指着那个少女大叫一声。
“是她！她她她……”
葛钟良冷笑一声。
他有点儿优越感，觉得自己比丛宁更高一筹，毕竟，是他先想到了。
是的，葛钟良突然明白了自己看到这几段记忆的前后关系，捋顺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刚才看到的那段记忆，位于葛钟良在湖边看到那段记忆之后。
按照丛宁的时间线来捋的话，这个少女的年纪和丛宁差不多，是罕穹带着大萨满看到那片金海之后，大萨满企图得到那片金海，和罕穹商量了办法，才有了后来将女婴沉入湖水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葛钟良刚才的那个想法。
这少女是把金钥匙，是罕穹和大萨满得到黄金的关键。
但丛宁好像比葛钟良知道的更多，只见……
葛钟良看到丛宁慌乱地从罕穹和四儿中间走出来，他的身形跌跌撞撞，一脚踩到了罕穹的斗篷，被四儿嫌弃地推了一把，踉跄地迈出去两步，他直接顺着这劲儿，扑倒在少女面前。
葛钟良刚想笑，心说这下尴尬了。
谁知丛宁好像就是为了这个，只见他扑倒在少女面前，突然磕了个头，将一只手伸向少女。
少女正在舔着自己的牙齿，葛钟良感觉她的牙肯定很难抠，这特么要是吃点儿金针菇韭菜什么的，别说牙签，牙线都得用半盒。
她瞥着丛宁，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色彩，对于丛宁伸出的那只手更是毫无反应。
丛宁停顿片刻，紧跟着出人意料地伸出手，直接贴在了少女胸前！
卧槽。
葛钟良心说吃豆腐都可以吃得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那少女竟然也没有半点儿反应，她对自己的女性身躯好像没有任何概念，眨巴着眼睛看着丛宁。
只见丛宁的手颤抖了片刻，缓缓收回来，对着少女又弯下腰，将前额贴在她的脚背上，许久没动。
臣服。
葛钟良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本来他对丛宁那卑躬屈膝的样子还有些不屑，然而这个词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葛钟良莫名感觉周遭的气氛好像都庄严了几分。
大概有几分钟的功夫，丛宁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泪水流得乱七八糟的，眼睛通红，连鼻涕都流下来了。
丛宁转头看着罕穹。
“她是……”
罕穹比丛宁平静多了，葛钟良隐隐感觉他的声音中还有些自豪。
“戎儿达吉。”
丛宁明显惊了一下，脸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起初葛钟良以为戎儿达吉是罕穹给少女起的名字，后来他才知道，那四个字，是神明的意思。
丛宁所有卑微的举动，在神明二字面前，变得顺理成章，体面又贴切。
罕穹伸出手，轻轻撩起了袖子，葛钟良这才看到，在罕穹那白皙纤瘦的手臂内侧，沿着动脉的位置，有一条很深的伤痕，看年岁，跟这少女的年纪相仿了吧，伤疤凸起，好像手臂上爬着一条虫子。
那是罕穹用鲜血喂养少女的痕迹，葛钟良想起来了，在湖边看到的那段记忆中，的确是看到大萨满将一碗血倒进了那坛子里面，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少女只听从罕穹的吩咐。
这么说来，大萨满比葛钟良想象中的愚蠢，他还企图觊觎那少女。
葛钟良想起来大萨满刚见到他们时的一系列骚操作——他是怎么对罕穹说的来着？
你的东西归我了，但我可以让你看到她初生的时刻。
呵呵，难怪罕穹那么淡定，那坛子和戎儿达吉不在湖水里，在罕穹的肚子里，他心知肚明，自己用鲜血喂养的东西，只会听命于他。
哎，可怜了这大萨满，死得又蠢，又难看。
但是到了这会儿，那些都已经成了往事，罕穹刚才说了，丛宁现在就是大萨满。
葛钟良转头看向罕穹，没有太多的心理预演，葛钟良觉得现在自己应该表现出最单纯的惊讶状态，毕竟，如果他两次看到金海，仍旧装出那么淡定的话，那就容易让人戒备了。
他尽量表现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惊讶和渴望。
“我们刚才看到的金海，是和我在冰窟窿里看到的一样么？”
“算是，但也不算。”
罕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玩味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用一根木刺儿将指甲缝儿里的泥土一点一点往外抠，轻轻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四儿。
刚才是黄金，现在是四儿，大家轮换充当着罕穹的传话筒。
倒是四儿对这个身份相当自豪，清了清嗓子。
“这玩意儿，算是同一个，但是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出现，我们……”四儿说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罕穹，看到罕穹轻轻点了两下头，好像得到圣旨一样，“已经找了很多年。”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从戎儿达吉被放进坛子里的时间来算，到现在，罕穹他们至少找了十几年。
四儿拉开了话匣子，葛钟良心中暗暗地搓着小手，知道他所渴望的一切，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画卷。
四儿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曾经在哪里寻找过金海，地点说出来后，让葛钟良着实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大江南北。
“但这东西出现的地方并不固定。”
和葛钟良想的一样——这就是他刚才被丛宁打断的思维绪流。
葛钟良想，他们应该是无从判断金海会从哪里出现，但是这个戎儿达吉，既然刚才丛宁将她奉为神明，应该和他们萨满的信仰有关，这女孩儿，应该能和万物沟通。
说到这儿就拽回到了葛钟良之前对罕穹手里那块金子和金海的猜想。
罕穹手里的金子，有种特定的磁场和震动频率，能让人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肯定也是与金海有关，这么说吧，这好像是个录影机，记录了所有金海曾经出现过的场景。
但是并不能让他们真正见到随机出现的金海，即便是能，进入金海，也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
可戎儿达吉既然是神明，应该能和万物沟通，这不就是他们萨满对神明的定义么。
也就是说，带着戎儿达吉就能找到金海。
葛钟良感觉，自己的入场时机不早不晚。
正要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