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这个，你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大萨满说这话的时候嘿嘿笑着。
葛钟良冷笑一声，心说他可没觉得有什么自豪的。
他的脑袋飞速转着，心里咯噔咯噔，激动得厉害。
葛钟良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在火车头里面跟罕穹相遇的场景，他一点儿一点地掰扯着细节，抠得仔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在回忆的过程里，葛钟良一直是心惊肉跳的，他仿佛看到门外有一道曙光，但是却又不太敢相信，生怕推开之后只是自己的妄想。
可是，那件事儿让他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葛钟良猜想的是什么？他不是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和戎儿达吉他们一样，可能有点儿什么得天独厚的技能么？只是，葛钟良平凡了一辈子，啊呸，都不算平凡，他衰了一辈子，已经曾经无数次期望自己身上能发生什么幸运的事情，但是落空了太多次，早就不敢再想。
可这次，梦想是成真了。
葛钟良一遍遍确认着那个细节。
在火车上，只有他和罕穹，能够看到车头挡风玻璃外面的那艘船，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乘警和司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真的！葛钟良激动得想喊出来！真的只有他能看到！
而且那时候罕穹并没有亮出他的那块金子，也就是说，那不是幻象，当罕穹他们在海里游着的时候，葛钟良的确能看到！
他虽然不知道罕穹他们为什么能看到，但是冥冥之中，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而非司机和乘警之类的普通人。
他是得天独厚的，真的是。
他是为这件事情而生，为了得到那片金海！
葛钟良突然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无比畅爽，这回也不着急了，美滋滋地看着大萨满。
“那，我和罕穹他们，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刚才大萨满说，葛钟良将来慢慢会知道，可是他现在就等不了了。
然而在提问过之后，葛钟良并没有等来大萨满的答案，只见他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葛钟良看到他的五官已经逐渐变得扁平。
这人又变回了石头。
葛钟良哑然，有点儿懊丧，他刚才不该想之前那些破事儿，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次跟大萨满把事情问清楚。
但是葛钟良没走，他隐隐感觉还有点什么。
大萨满特地叫他过来，不可能就是为了这么一句屁话吧？要真是这样，葛钟良想把他打活了！
他凝望许久，看着大萨满真的慢慢变成了石头。
完了，这回就算他想告诉自己什么，连嘴都没有了。
葛钟良一咬牙，心说特么的白玩一趟，他站得有点儿冷，感觉快要僵住了，关键是，葛钟良不想让罕穹知道自己偷偷背着他们干了什么，刚才和大萨满说话的功夫，背后的石头已经消失了一片，大家伙都过去了，自己再不去，菜都凉了，他还想看丛宁当上大萨满的时候是什么样。
就在葛钟良刚转身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轻轻地“噗”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厚雪里面。
葛钟良回头，看到雪地上有个小小的洞。
他蹲下伸手往那个洞里摸过去，这是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出来的，葛钟良心头突然一动，心说该不会大萨满也会给自己一块跟罕穹一样的金子吧？那是不是说，以后自己和罕穹就可以……反正不说平起平坐，但至少自己有机会和他拥有同等的信息量……
然而所有的思绪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葛钟良的手在厚雪里面冻得僵硬，突然就摸到了一个比雪还凉的东西！
是一个人的指尖儿！
卧槽特么雪里面有死人？！葛钟良浑身发麻，正想把手抽出来，那指尖儿突然动了，好像蛇一样爬上来，紧紧攥住葛钟良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葛钟良感觉这东西的力气奇大无比，他都来不及感觉害怕，就想知道这特么是谁的手！
感觉很糙。
是个男人。
是大萨满？
葛钟良不知道，脑子冻麻了，吓木了，心说要是让罕穹发现自己出来偷腥被吓死，那他妈丢人丢大发了。
他铆足了劲儿，另一只手也上来攥住这只手的手腕。
突然，葛钟良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别硬来，吹口气。”
这声音是突然响起的。
但是突然响起声音这件事儿的恐慌程度，远远不及葛钟良辨识出声音主人时的感觉。
是罕穹。
葛钟良没上过学，总听人说最恐怖的感觉是上自习的时候打闹，一回头发现老师在窗户旁边盯着自己。
反正，他估计就是这感觉。
葛钟良强压着心慌，回头看了罕穹一眼。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越是没有反应，葛钟良就越是感觉到一种不耐烦。
完了。
葛钟良那么多次千思万想蠢蠢欲动想让罕穹觉得自己有价值，这次彻底掉成了负分。
他硬着头皮对着自己的手上吹了口气，那只手还是没松开，但是不像是刚才那样死命将他往里面拽了。
葛钟良想再吹一口试试，突然，就感觉雪地里面的东西飞快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葛钟良的手里，紧跟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手一下松了劲儿，葛钟良重重摔进了雪里面。
他越着急想翻腾起来，手脚越不利索，好像翻盖的王样打转。
罕穹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上来拽住了葛钟良的袖子，自然，是挑了一个干净的地方下手，轻轻将葛钟良拎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葛钟良没工夫去看罕穹的动作，也没心思揣测自己现在在罕穹眼里是怎么个衰。
他用力攥着那石头，心里疯狂打架，盘算着是否应该将石头交给罕穹。
他看到了么？
没看到，肯定没看到。
或许万一……
不，别多想。
要不还是……
你甘心？
这阵激烈的心理斗争，让葛钟良的脚步歪歪扭扭，撞上了旁边一个刚从石头恢复成人型的萨满，葛钟良差点儿撞到罕穹身上，还是想到了他那洁癖的劲儿，葛钟良铆足劲儿才把身子使劲儿掰过来，没有碰到罕穹。
冷汗已经冒了一身，抓着这块石头，比刚才抓着尸体的手还要紧张。
谁知，罕穹还是往日一般从容淡定地开口说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放心，我不要，留给你。”
葛钟良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光知道石头，连自己的心理斗争都知道了。
葛钟良不甘心，可是面对这样的罕穹，实在无计可施。
自己斗不过他。
最好的保命方法，是连试图想和他拼一拼高下的念头都别有。
免得被他看穿自己的脑子。
谁承想，罕穹跟着又是一句。
“那是大萨满，他想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