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当然是越热闹越不嫌事儿大！
葛钟良飞快将酸菜塞进嘴里，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正了正，看向了罕穹和二岭东的方向。
只见二岭东将猎枪架在肩头，已经眯着一只眼睛瞄准。
“你撒开她。”
葛钟良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
对二岭东多少有点儿肃然起敬。
卸磨杀驴，符合人性。
二岭东脸上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就是不打算商量的意思。
葛钟良饶有趣味地看着罕穹，只见罕穹的脸色阴沉，拽着妹子的手丝毫没有撒开的意思。
“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完成一些夙愿，但是，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这话既像是苦口婆心又像是最后通牒，葛钟良感觉二岭东和罕穹好像各自拉扯着皮筋的两端。
弓在弦上，一触即发。
局势可谓是精彩绝伦，最精彩的是，葛钟良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让他感到非常轻松，置身事外，可以嗨嗨皮皮地看热闹，让葛钟良对这个位置相当满意。
就看谁先撒手！
然而就在葛钟良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二岭东咬了咬牙，脸上显然是发了狠，然后，还没等葛钟良反应过来，就听到枪声怦然响起！
这种土枪的声音非常大，好像惊雷一般，葛钟良眼看着枪身的后坐力好像慢动作一样撞击在二岭东肩头，然后，他仿佛能看到子弹以不同于这个世界物理常识的速度，缓慢地冲向罕穹。
但是……
一种疑惑的感觉在葛钟良心头骤然炸开。
他觉得哪里不对。
是哪里？哪里？
葛钟良有点儿着急了，他的脑袋飞快转着，想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可就在子弹即将击穿罕穹胸膛的时候，葛钟良突然眼前一黑！
短短的一瞬间，尘土的味道充斥着葛钟良的鼻腔，差点儿将他推出去。
葛钟良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冲向他，整个身子好像被人推翻出去两米远，脚步踉跄着！
紧跟着，葛钟良就看到自己跌坐在地上。
他茫然地看着漫天黄沙，本来还有点儿疑惑，不敢确认，但是紧随而来的黄沙铺卷在脸上，真实得让他无法质疑。
葛钟良瞪大了眼睛环视四周，甚至无暇顾及肩头的异状，他回过头去就看到罕穹坐在不远处的地上。
黄沙吹乱了他的头发，还有些许卷在罕穹的胡子上，葛钟良这才发现之所以他感觉罕穹看起来十分狼狈，和他脸上的胡子也有关，罕穹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自己。
他在这里过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让葛钟良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了罕以齐，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将他拽了回来，无暇思考太多，肩头的疼痛已经足以让他窒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葛钟良跌坐在罕穹身边。
“别动。”
没等葛钟良反应过来，罕穹抓了一把黄沙捂在葛钟良的肩头。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
皮肉已经炸开了，好像有血，不过都被罕穹这一把黄沙给堵住了。
罕穹的表情平稳一如往常，淡定地捂着葛钟良的肩膀片刻后才松开手。
滚烫的黄沙好像将葛钟良的伤口焊死了一样，血不再流淌，罕穹才轻车熟路地松了口气，好像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很快就会……”
没等罕穹最后那个“好”字说出来之前，葛钟良就发现自己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尽管疼痛并未减弱，不过这疼痛已经显得有些虚幻。
葛钟良突然觉得奇怪。
痛感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人为虚构的？
据说，饥饿感是虚构的，是这个身体为了保持运转生存，虚构出了饥饿感，提醒人进食来维持身体运行。
而痛感就是为了提醒人处理伤口。
就像很多感官，其实都是人为了生存而制造的虚构，最有名的就是xing欲，是为了催促人繁衍生息而制造出的兴奋感，就像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又像是当今社会的三胎政策。
葛钟良想起，很多时候人是在看到伤口之后才感觉到疼痛，就好像是视觉神经看到伤口然后给大脑一个反馈，以疼痛来作为刺激求生的本能。
扯远了。
葛钟良只是觉得恍惚，当他看到伤口已经愈合的时候，顿时感觉疼痛感有些多余。
好像是一种附加物，就像是商品广告为了促使人的购买欲而虚构出来的某种东西。
到底是伤口重要还是疼痛感比较重要？
就像此时葛钟良不知道让自己茫然的是这个问题还是这兜头盖脸的漫天黄沙？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试图将自己的理性拽回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葛钟良感觉那一枪轰出来的不是他肩头的伤口，而是大脑中的空洞。
他怎么在这儿的？
上一秒和下一秒是如何衔接的？
直到罕穹抖了抖身上的土站起来时，葛钟良的大脑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他此刻站着的位置，有些熟悉。
熟悉！
尽管脑海之中存在着一个悖论，但是眼前的事实却不由自主将葛钟良拉入到面前的现实中。
这个地方他来过。
之前罕穹带他来过这片沙漠，在进入二岭东的那座院子之前，葛钟良就站在这个地方。
时空，倒转了。
葛钟良感觉浑身发麻，眼前的景象似乎是错乱了。
不，不是景象错乱，是时间线的错乱，葛钟良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罕穹，果然，心里面潜意识的想法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葛钟良看到罕穹的肩膀上，也有一个正在退去的伤痕。
刚才二岭东的子弹明明打在罕穹的肩膀上，但是葛钟良的肩头也有同样的伤痕，好像那子弹同时打在了葛钟良和罕穹的肩头。
而他们两个同一时刻被退转到了同一时间。
葛钟良的脑海中仿佛看到时间线的退行。
那一枪足以让罕穹毙命，但是他们没有死，而是退回到了时间之前……
时间之前，既是一切被创造之前。
葛钟良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他看向罕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电击中的感觉——罕穹脸上的淡然，和他被二岭东的子弹击中时刻一般，毫无二致。
难怪罕穹看到子弹打向他时那么淡定。
他早就知道，那颗子弹打中他的结果、死亡终结之后，是回到这个地方。
葛钟良艰涩地吞下了一口唾沫。
“我们是不是会……”
葛钟良说不出口。
无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