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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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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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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含糊,陆逢时却听懂了。 枢密院直庐昼夜不息烛火,文牍堆积,炭火与墨气交织,呆久了,人身上难免染了味道。 他是在意这个。 她伸出手,指尖很轻地碰了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 “瘦了。”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裴之砚握住她的手腕,没用力,只虚虚圈着,目光仔细掠过她的脸,眉心渐渐蹙起:“你脸色不大好,路上是不是遇到事了?” 陆逢时没有瞒他,将黄龙山驿站发生的事告诉他。 “那邪修,与阴氏可有牵连?” “不像。” 那老道手段虽邪,但却是野路子。 “你呢,连续三日,可是边境有异动?” “嗯,西北几路边镇呈报,入冬后乌古部异动频频,虽无大军集结迹象,但小谷精锐渗透,刺探军报之事陡增。 “官家震怒,责令枢密院与兵部厘定应对条陈,更要严查边镇军备,以防疏漏。” “还有一事。” 他继续道,“官家决议,借此次吕好文案,边情吃惊为由,要整肃京畿及北方诸路禁军、湘军,清查空额、吃空饷,甄别将校出身及立场。” 陆逢时眸光一闪:“这是要动军中了?” “嗯。” 裴之砚声音里带着倦意,也有一丝冷肃,“太后执政多年,军中人事盘根错节,是时候理一理了。 “此事由官家亲命,知枢密院事范大人主理,我与各位同僚协办。因此,才需连日闭门厘清文书,拟定章程。” 难怪他如此形容憔悴。 这不止是案牍劳形,更是置身于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中心。 每一笔落下,都可能牵扯无数人的前程,乃至性命。 “此事凶险。” 真素军务,触及多少利益,远比查办文官更易引火烧身。 “在其位,谋其政。 “何况此事若不厘清,边防空虚,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 这个道理陆逢时岂会不懂。 她不记得史书上,亲政后的赵煦到底都颁布了哪些政策。 但史书记载,北宋确实是因为赵煦太过冒进,政策太过激进。 如果,在这个时候,能稍微改变这种现状,那是不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便不会发生了? “边防空虚是祸,但猛药去疴,也许堤防药性太烈,反伤自身。” 陆逢时声音轻缓,“官家锐意革新是好事,只是军中积弊非一日之寒,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甄别、清查操之过急,恐会令戍边将士寒心,甚至逼出变故。” 裴之砚静静听着,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温热,指尖却无意识地下移,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 陆逢时的话,戳中了他这几日埋首文牍时,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隐忧。 “范相持重,章程拟定上,已再三斟酌平衡。” 他缓缓道,“机要揪出囊虫、空额,稳定边防真正站立,又不可动摇军心根本。只是阿时,有些事,非纸上权衡所能尽述。” 他抬起眼,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 “这几日核验近年兵部与枢密院存档,边镇将领升迁调补的文书,好些都是"恰到好处"。恰好在关键隘口换上了某些资历和战功含糊之人;恰好在粮饷转运的环节,出现一些难以深究的损耗。 “单看每一件,都可解释为常态,但连接一起,就像一张网。 “一张早已织就,渗透肌理的网。” 太后当年或许并非毫不知情,只是牵涉太广,需依仗这些军中力量,不得不做些交换与妥协。 如今官家要撕开这张网,网中之人,岂会坐以待毙? 这才是真正的凶险所在。 非止于案头劳形,而是他们正在试图触动一个庞大而敏感的既得利益体系。 这个体系与过去的最高权力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依旧盘根错节,拥有实实在在的武力。 “你怀疑,军中有人,或与当年太后,甚至乌古部有所牵连?” 陆逢时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之意。 “没有实据,不敢妄言。” 裴之砚摇头,但眼神已然默认,“吕好文一案,敲山震虎,或许震出的不止吕相一系文官的惶惑。边镇异动,也可能不止乌古部觊觎。” “范相主理,你在其中,便是关键一道筛子。文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相信你!” 烛火噼啪,夜色温柔将相拥的两人包裹。 前路莫测,但此刻的宁静与相知,便是穿透迷雾的微光。 翌日,天未亮。 裴之砚便已起身,换上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仔细剃净下巴的胡茬。 “我走了。” 他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陆逢时嘤咛一声,眼皮动了动,但就是睁不开。 真是的,眼皮怎么这么重。 苏妈妈也发现了,夫人这次回来后,这两日格外嗜睡。 起先以为是她赶路辛苦。 但连着好几日,她便觉得有问题。 这日快午时,夫人起了后,苏妈妈小声道:“夫人,您这次的月事来了吗?” “嗯?” 陆逢时伸了个懒腰,穿上外衣起身,“苏妈妈何故如此问?” “夫人这两日格外嗜睡,若是月事没来,老婆子想着会不会是有了?” 这这这…… 苏妈妈一句话。 陆逢时的瞌睡立马没了。 她迅速回忆。 这个月的月事确实没来。 带着队伍赶路去锻器宗,又遇到沈文渊的事,她还真把这茬给忘干净了。 此刻细想,足有一个半月了。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轻按在小腹。 灵力自指尖探入,流转过熟悉的经脉,却在胞宫处,触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全然陌生的生机暖意。 那暖意如此细小,与自身磅礴的五行灵力相比,几乎忽略不计。 难怪她上次疗伤没有发现。 她还以为这几天嗜睡,是因为伤重,没想到是因为有孕。 她抬眼看向苏妈妈,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茫然,“是迟了,约莫有半个月了。” 苏妈妈闻言,脸上顿时展开了狂喜之色。 她是从洛阳开始就跟着夫人的。 从洛阳到杭州,再到汴京,将近四年的时间,夫人一直未有身孕,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妈妈,心里也是着急的。 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可是天大喜事!我这就去情歌妥帖的郎中……不,还是递帖子请太医局的太医过来瞧瞧才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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