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看着李世民激动的模样,暗自觉得有趣。
他端起面前的茶,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
后世的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和申论,虽然被无数考生抱怨题型古怪、备考如海、竞争残酷。
可吐槽归吐槽,冷静下来想想,这两门考试能作为公务员选拔的“铁门槛”沿用数十年而核心不变,自有其道理。
国家机器运转多年,智囊团队反复推演权衡,最终普遍采用这套模式,必定是在综合考量后,认定它是在当前阶段最好的选择。
它并非完美,但不可否认,这确是一套能在较大范围内筛选出具备基础综合素质者的机制。
正如他刚刚对李世民说的“旧瓶装新酒”。
瓶子仍是那个叫“科举”的瓶子,里面装的却从几乎纯粹的“经义诗赋”,换成了融入数理逻辑、常识判断、材料分析与实务写作的复合酒水。
想到这儿,楚天青忽然觉得有些奇妙。
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把后世司空见惯甚至有些“嫌弃”的东西搬了过来,落在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眼中,却成了精妙深远的治国良策。
这某种程度上算是“降维打击”,但......也可以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为巨人指了一条或许更稳的路。
想到这些,他放下茶杯,看着仍在兴奋商讨细节的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以及旁边.....已经睡着的程咬金。
嘴角轻轻扬了扬。
然而下一刻,楚天青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对了老李,我还有个提议。”
“哦?”
李世民正兴致高昂,闻言立刻转头。
行测申论的构思已经让他惊喜连连,解决了心头一大患,他很好奇楚天青这脑子还能掏出什么宝贝。
“天青但说无妨!”
“科举开考的具体日期,是不是固定的?”
李世民没想到他问这个,沉吟片刻后答道。
“并非绝对固定,大体沿袭春秋两试旧例,但具体日期,须由太史局推算吉日,择定良辰,再经礼部与中书门下商议,最终由朕用印颁告天下。”
楚天青点点头,继续问。
“也就是说,每次考试的日子都是现择的,还得是黄道吉日,对吗?”
“自然如此。”
长孙无忌接话道:“国家大典,开科取士是为国选才,关乎国运与士子前程,自当择吉而行,以示郑重,也是祈求上天庇佑,拔得真才。”
楚天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这么大一件事儿,选个合适的日子理所应当,不过我觉得吧这日子......得改改。”
他看向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神色显得有些微妙。
“不要选大吉之日,而是要选......大凶之日。”
“大凶之日?!”
此话一出,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齐齐愣住。
就连一旁瞌睡的程咬金都被惊醒,抹了把口水,一脸懵逼的问道。
“什么玩意儿就大凶之日?”
长孙无忌难以理解。
“开科取士乃国家抡才盛典,历来择吉而行,以求天佑得人、国运昌隆。岂有反其道而行,专挑凶日的道理?”
李世民同样困惑,但他知道楚天青先抑后扬的尿性,所以并未立刻否定,而是沉声问。
“天青,你既出此言,想必子有深意,只是朕与辅机一样,确实不解,择吉乃古礼,亦为安定士心。这大凶之日......究竟是何讲究?”
楚天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李世民。
“老李,我先问你一事,你信命吗?”
李世民闻言微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信......也不信。”
他望向窗外:“朕少年从军,历经战阵,玄武门.....若说全不信命,何以屡屡逢凶化吉,终登大位?朕有时想,这或许便是天命所归。”
听到这话,楚天青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差不多,说信吧,并不真信,但说不信吧,偶尔又觉得也可以信一信。”
“但这命运之说,终究飘渺难测,谁也不知它究竟占几分重量,又会什么时候显应,而且人们总习惯把一些难以解释的成败、巧合,归结到命运里。”
楚天青叹了口气。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命运,可是排在最前头的。”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细细品味这句话,眼神皆是一动。
这话简练透彻,却似乎道出了某种世情真相。
尤其是“读书”被排在第五,虽略显直白甚至有些冲击士人观念,但仔细想来,对于许多挣扎在底层的寒微子弟而言,个人的奋力苦读,在庞大的命运、机遇、乃至祖辈余荫面前,有时确实显得无力。
这排序虽非绝对,却折射出一种现实的无奈。
李世民若有所思:“天命机缘,确非人力可强求。但这与你所说“大凶之日”开科,有何关联?”
楚天青忍不住笑道:“关联在于——筛选!”
“老李你想,如果在人人避之不及的大凶之日开科,那些极度迷信、或心志不坚、易受传言影响的士子,恐怕未入考场便先心生畏惧,甚至可能因此弃考或发挥失常。”
“而敢于在这一日踏入考场,并能沉心静气、乃至超常发挥、最终脱颖而出之人,又会是怎样的?”
他目光扫过二人。
“其一,他们或许是真正不惧鬼神、心志如铁的现实派,只信自身才学。”
“其二,也可能是命格够硬,运势够强,足以无视甚至压制所谓“凶日”晦气之人!”
“无论哪一种,对国家而言,不都是可贵之才吗?”
“前者,有胆魄,有定力,不盲从,是能破除虚妄、办实事的好苗子,后者嘛......”
楚天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深意。
“若真有国运,官运这一说,那这种能在大凶之日逆势而上、独占鳌头的人,他的命和运,得有多强?有多硬?”
“让这样的人入朝为官,处理政务,辅佐君王,岂不是相当于给大唐的国运,加了一道逢凶化吉的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