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视线凝视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中夜幕悄然而至,一轮浑圆的明月已挂上枝头,想来今日是十五,月亮也比平日要圆许多,想起远在东离的亲人,沈兮月眼前似有一层薄雾笼罩,蒙蒙的月色美则美矣,只能观其形却无法看清全貌。
垂眸间,黑夜点缀上了一个个火红的亮光,沈兮月裹了裹身上的斗篷,今夜好像特别的寒冷。
他将包好布袋的手炉捂在手心,不烫手才放在她手中。
“王爷,人抓住了。”幻竹大口喘着气,站在门外,风雪落了他一脸,他依旧笑意不减。
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只说了句:“等我回来。”就匆忙离开了。
沈兮月也知自己如今身子不便,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惜肚里的孩子,她站起走到床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月朗星稀,目前还未正式入冬,风雪也是来去匆匆。
她淡然看着这片早看腻的风景,被拘禁在这一洼之地,忽然想念王府的春意盎然和花团锦簇,不知秋冬的王府又是何番风景。
她与辰是无需多言就有的默契,他们都也明白留在此处,是抓住冯严的关键。
其一是她身子不便,出于对她的保护,二是将弱点放在敌人眼皮底下,才好让对方以为有机可乘,她心甘情愿做这个诱饵。
可是……这真是结束,又或是新的开始?不得而知。
宛儿进来时,瞧见沈兮月在窗边吹风,赶忙搁下手上的食盒,将窗户给关严。
沈兮月没吃两口,便漱了口说要睡觉,宛儿也没多想,只是担心沈兮月吹了风受凉,收了碗筷便在床边守着。
后半夜风雪越发大了,不仅能听到北风呼啸,连地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沈兮月做了一整夜的梦,前程过往都重头过了一遍,可她想救的人却始终晚了一步,无论她如何做,似乎都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
醒来时,她满头大汗,面对辰焦急如焚的面孔,她刚想张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止了口。
他紧紧
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沈兮月不明所以,却又感觉有一丝冰凉滴落在她脖间。
她伸手想挡住腹部,不让其受到挤压,温声宽慰他道:“辰,我只是做了个梦。”
他的心再次回到失去她那般痛,不,甚至比那时更痛,痛到他无法呼吸,他在悬崖拼命想抓住,却只握住一把沙土,风一吹,扬了个干净,他原想纵身一跃,随她而去,哪怕她心里有旁人,不爱他,利用他,他还是想赖在她身边,在被人打晕后再次醒来,他开始魔怔,他不信沈兮月真的死了,哪怕别人告诉他,摔下万丈悬崖没活的可能,他还是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开始有了执念,即便是死,他也要找到她的尸首,同她一起下葬。
当得知寻到她的尸首,他猩红的双眼,已经忘了怎么哭,他怔怔盯着那身他为她挑选的喜服,试图在其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不是她,哪怕她真想弃他而去,他也想她活着。
确定那人确实不是她后,他魔怔般大笑,别人都认为他疯了,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清醒,他庆幸她还活着,却又恨她弃了他。
然后他大张锣鼓将尸首运回去,哪怕他知道这并不是她,他只想要她知道,无论你沈兮月逃到哪里,你永永远远都是我夜洛辰的妻。
一时间心如刀绞,往昔再次浮现眼前,他感受到她因束缚而疼得发颤,这才慢慢松开,却一直牵着她的手,生怕再丢了。
那夜他告诉她,冯严抓住后一心求死,他便使了些手段,令其招供画押,至于什么手段,他没有细说,多半是有些血腥的,她也没追问,人已经连夜送往东离,且有他一封书信,等人到了京城,北帝立刻下旨替林家平反,还林家一个公道。
至于冯严,他从护国而死的将军变为陷害忠良的叛国贼,安乐成了罪臣之女,她公主封号自然得撤下,那她往后在北炎的日子可想而知,必是凄惨无比。
这些沈兮月都不甚关心,因为她
们必须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启程回东离,坐在归途的马车上,原本以为会因为怀孕有诸多不适,她总觉得倦意时不时侵蚀她的大脑,人总犯困,睡着时间是大多数,醒着时间很短,后面肚子越发显怀,行动越发不便,她便索性不下马车,由着宛儿和秋月买些她日常所需的物品。
辰与来时不同,似乎总有时间陪着她聊天,听着她肚子里胎儿的心跳声,真切感受一个新生命即将到来。
“烟花炮竹真好看!”她依偎在他怀里,眼皮开始打架,接着沉沉睡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再醒来,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她依旧没再睁开眼。
宛儿和秋月同时心梗一下,两人齐齐跑到床榻来看,沈兮月如同睡着一般,静静躺着,看着没有任何异常,可为何王爷哭了,秋月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眼眶的泪水再抑制不住,连忙拉着宛儿出了门。
事到如今,她只好将一切和盘托出,宛儿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她眼泪婆娑就要去找王妃。
“什么安乐的临终之言,什么臭道士,我不相信,王妃她再也醒不过来,你们都疯了,王妃她不可能……她怎么可以抛下我们,我不相信……别拦我,姑娘她只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秋月,你信我,姑娘她是睡着了,我们去把她叫醒好不好?”
秋月强忍住泪水,拼命抱住她:“宛儿,不要闹了。”
宛儿一边擦眼泪,边挣脱道:“你们难道就信那道士的胡话,他说王妃魂魄离体不会归就真的不会归吗?什么因果,什么莫强求,姑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什么叫不属于这里,还有安乐的三言两语怎当的真,这人临死说的话若真能应验,世上就不会那么多恶人苟活于世。”
秋月拼命点点头:“我信,我都信,我也想姑娘可以醒过来,我们等,我相信王爷也在等,所以宛儿,我们都好好的,等姑娘醒过来好吗?”
宛儿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两人相拥而泣,再无言说什么。